城頭之上，弓弦震響連成一片。數十支羽箭破空而出，劃過驚恐的百姓頭頂，如同精準的死神之鐮，射向後方的蒙古軍陣。
“噗噗”幾聲悶響，伴隨著幾聲短促的慘叫。幾個正揮舞彎刀、吆喝著驅趕百姓的蒙古小頭目應聲翻身落馬。隊伍後方，幾個剛剛搭弓準備射箭的蒙古兵也胸口中箭，倒在地上抽搐。
這突如其來、又異常精準的打擊，讓蒙古軍的囂張氣焰為之一滯，驅趕百姓的動作也明顯慢了下來。
城下的百姓們先是被頭頂飛過的箭矢嚇得魂飛魄散，但看到後面作威作福的蒙古兵倒下，人群中竟響起幾聲壓抑不住的叫好聲，雖然微弱，卻也清晰可聞。
“哈哈哈！射得好！射得妙！”王鐵拳興奮地一拍大腿，“就該這樣！狠狠地射！射死這幫狗娘養的！”
郭靖看著城下，心中五味雜陳。雖不忍百姓擔驚受怕，但也明白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只能緊握拳頭，默默注視。
李莫愁站在一旁，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眼神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似乎對龍武這果斷狠辣的一手頗為認同。她理了理鬢角的發絲，仿佛城下的生死搏殺只是一場尋常戲碼。
守將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看向龍武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這位武林盟主，不僅武功蓋世，這臨陣指揮的手段也如此老辣！
然而，龍武的神情卻絲毫沒有放松。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蒙古人吃了這個小虧，絕不會善罷甘休。
真正的硬仗，還在後頭。他抬手示意弓箭手暫停射擊，目光緊鎖城下。
果然，蒙古軍在短暫的騷動後，迅速穩住了陣腳，似乎在醞釀著新的攻勢。
城牆上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守兵們握著弓的手微微顫抖，看著城下被驅趕的同胞，臉色蒼白，眼神中充滿了掙扎和恐懼。
蒙古兵的戰法陰狠毒辣，直擊人心最軟弱之處。他們將手無寸鐵的宋人百姓推在陣前，如同移動的肉盾，一步步逼近城牆。
只要城上守軍稍有不忍，箭矢稍緩，那些躲在百姓身後的蒙古精兵便會如潮水般涌上。
這法子不僅能消耗守軍的箭矢，更能瓦解守軍的意志，屠戮大宋子民的同時動搖軍心，手段之殘忍，用心之險惡，令人發指。
蒙古軍中常用此法，往往能收到奇效，攻城拔寨，無往不利。
郭靖曾在蒙古軍中多年，對此戰術再熟悉不過。他親眼見過這種戰術下，守軍是如何在人性的煎熬中崩潰，城池是如何在百姓的哀嚎中陷落。此刻眼睜睜看著襄陽城外的慘狀重演，他只覺得胸口堵得厲害，一股無力感深深攫住了他。
那些哭喊著的百姓，其中不少或許就是方才他力主放入城中的難民親眷，如今卻成了敵人手中最鋒利的武器。他的手緊緊攥住城垛的邊緣，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著下方，卻想不出任何破解之法。
“他娘的！這群韃子畜生！”王鐵拳目眥欲裂，粗壯的脖頸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跳下城去，將那些驅趕百姓的蒙古兵撕成碎片。
但他知道，沖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可能正中敵人下懷。
相比于郭靖的焦灼和王鐵拳的暴怒，龍武的神情卻異常平靜。他站在城樓最高處，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過城下不斷蠕動的人群，掃過百姓身後那些裝備精良、眼神凶狠的蒙古士兵，甚至掃過更遠處隱隱綽綽的蒙古大營。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眼前的慘劇並未能撼動他分毫。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從他那微微眯起的雙眼中，察覺到一絲冰冷的殺意和高速運轉的思慮。他在評估，在計算，在尋找那稍縱即逝的破局之機。
李莫愁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她見識過太多江湖仇殺，人心詭詐，對蒙古人的手段並不覺得意外。
只是，她瞥了一眼身旁沉靜如山的龍武，嘴角似乎牽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不知在想些什麼。
城下的百姓已經被驅趕到了雲梯下方。蒙古兵用刀背、槍柄狠狠地抽打著，逼迫他們向上攀爬。
幾個衣衫襤褸的老者顫顫巍巍地抓住了梯子，臉上滿是淚水和絕望。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癱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旁邊的蒙古兵卻獰笑著，用長槍指著她的後心。
“爬！快爬！”
“不爬就死！”
蒙古兵的呼喝聲、百姓的哭喊聲、城上守軍壓抑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副末日般的景象。最前面的幾個百姓已經哭喊著，被迫開始手腳並用地攀爬雲梯，冰冷的鐵梯在他們顫抖的手中顯得異常沉重。每向上一步，都像是在走向死亡。
城牆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龍武身上，等待著他的命令。
這位新任的武林盟主，襄陽城此刻事實上的主心骨，將會做出怎樣的抉擇？
是下令放箭，射殺同胞以保城池，還是……？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緩慢而沉重。
城牆上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寒風卷過垛口的嗚咽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龍武身上，等待著他的決斷。是犧牲無辜百姓以全城池，還是另尋他法？這道難題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襄陽安撫使呂文德騎著一匹青驄馬，在一隊親兵的簇擁下匆匆趕到。
他勒住韁繩，目光飛快地掃過城下慘烈的景象，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作為守城主官，他深知此刻的危急。雲梯已經搭上城牆，雖然上面爬的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但他們身後，就是如狼似虎的蒙古精銳。稍有遲疑，襄陽城防便可能被撕開一道口子。
“守城為先！管不了那麼多了！”呂文德心急如焚，不再看龍武，直接沖著城頭守軍厲聲下令︰“放箭！快放箭！”
命令突兀而決絕，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進眾人心里。弓箭手們面面相覷，握著弓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向著那些哭喊求饒的同胞射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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