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尺盯著女兒淚痕未干的臉龐,心念電轉︰“今日她憐我,尚有孺慕之情,可天長日久,難保人心不變。”
“公孫止那奸賊顛倒黑白,我這番苦楚,必得讓她听個明明白白,刻在心上!”
念及此,她聲音多了幾分鄭重︰“萼兒,你想知道我為何落到這步田地?想知道公孫止為何對外宣稱我死了?好,你坐穩了,娘慢慢說給你听。”
石窟里光線黯淡,只有頂上洞孔透下些微天光,映著散落的棗子和幾株虯結的棗樹,更添陰森。綠萼依言在母親身旁不遠處坐下,雙手緊緊絞著衣角,心頭惴惴,既想知道真相,又怕听到更不堪的事實。
龍武也凝神屏息,這其中的隱情顯然非同小可。
裘千尺頓了頓,似乎在整理沉積十多年的思緒,才緩緩開口︰“公孫止的祖宗,據說是唐朝的官員,後來為了躲避安史之亂,才帶著族人遷到這絕情谷隱居。”
“他祖上是武將出身,家傳武藝嘛,倒也練了幾分模樣。”
說到這里,她話鋒陡然一轉,帶著濃濃的不屑。
“可要說他如今這點成就,算得上青出于藍?哼,那也得看是誰的‘藍’!他真正拿得出手、稱得上上乘的武功,是我傳給他的!”
此言一出,石窟中靜得落針可聞。
龍武眉峰一挑,心中也知道這回事兒。
他與公孫止交過手,深知其武功詭異狠辣,家學淵源不假,但若說其中最精妙處竟是來自眼前這個形容枯槁的婦人,實在匪夷所思。
龍武也是目光一凝,他雖未與公孫止直接動手,但觀其氣度架勢,已知非庸手。
裘千尺此言,不啻于平地驚雷,讓他對公孫止的評價立時有了新的考量。
最受沖擊的莫過于公孫綠萼。
她“啊”的一聲低呼,眼楮瞪得滾圓,難以置信地望著母親。
爹爹的武功……是娘教的?那個在她心中一直威嚴的父親,其武學成就竟源于這個被他囚禁、毀棄的女人?
這個念頭如同巨石投入心湖,激起千層浪,讓她一時頭暈目眩,不知該信,還是不該信。
她張了張嘴,想問什麼,卻又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是怔怔地看著母親那張溝壑縱橫卻又透著無比傲氣的臉。
裘千尺話音剛落,公孫綠萼猛地回過頭,目光直直射向洞口不遠處,那個她喚作“父親”的身影。
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如紙,仿佛支撐不住,一只手下意識地扶住了身旁的石壁。
公孫止站在那里,臉色鐵青,又隱隱泛著豬肝色,眼神躲閃,顯然沒料到裘千尺會將這等陳年秘辛當眾抖摟出來,尤其是在女兒和外人面前。
他精心維持多年的谷主威嚴,此刻像件華袍被猛地撕開,露出了底下不堪的襯里。
他喉結滾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胸膛微微起伏,顯示著內心的極度不平靜。
“爹爹……”公孫綠萼的聲音帶著哭腔,破碎而微弱,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痛苦,“娘……娘說的是真的嗎?您……您一身武功,真是娘教的?”
她望著公孫止,眼中最後一絲希冀的光芒,隨著父親愈發難看的臉色,一點點黯淡下去。
心如同被生生剜去一塊,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追問道︰“若是真的……您……您為何要如此狠心待她?為何要將她囚于此地,不見天日?”
裘千尺枯瘦的臉上露出一絲近乎殘酷的笑意,她緩緩轉動脖頸,那雙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的眼楮,牢牢釘在公孫止身上。
“公孫狗賊,”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蝕骨的寒意和嘲諷,“事到如今,你還想裝模作樣到什麼時候?當著你親生女兒的面,你敢摸著良心說一句,老娘方才所言,有半句虛假嗎?”
她頓了頓,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又補上一刀︰“怎麼?昔日你死皮賴臉求我指點‘閉穴功’、‘陰陽倒亂刃法’的時候,那諂媚勁兒,如今都喂狗了?還是說,你覺得翅膀硬了,可以把傳你衣缽的恩師,像扔破爛一樣扔進這暗無天日的地洞里,就沒人知道了?”
龍武站在一旁,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公孫止的窘迫,綠萼的心碎,裘千尺的怨毒,交織成一幅令人窒息的畫面。
他心中了然,裘千尺所言非虛。
公孫止此刻的反應,勝過千言萬語的辯駁。這位絕情谷主,看似道貌岸然,實則是個忘恩負義、心狠手辣之輩。
他看向公孫綠萼,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憐憫。
洞內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裘千尺尖銳的質問和綠萼壓抑的抽泣聲,以及公孫止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公孫止的拳頭在袖中緊緊攥起,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死死盯著裘千尺,眼神復雜,更顯一種被徹底揭穿後的狼狽。
洞內死一般的寂靜被公孫止粗重的喘息聲打破。
他臉上的豬肝色漸漸褪去,轉為一種近乎灰敗的蒼白,但那雙眼楮卻在陰影中亮了起來,閃爍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
他死死攥著的拳頭松開了些,又猛地握緊,指節咯咯作響。
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女兒那雙碎裂了所有信任的眼楮注視下,他喉頭滾動,仿佛吞咽著無盡的屈辱。
終于,他扯出一個僵硬至極的弧度,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面皮的抽搐。
“不錯!”他聲音嘶啞,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裘千尺,你沒說錯!我這一身武功,能有今日的火候,確實少不了你的‘功勞’!”
他刻意加重了“功勞”二字,其中蘊含的嘲諷與怨毒,連石壁都仿佛感受到了寒意。
公孫綠萼身子又是一晃,幾乎站立不住。父親……他承認了!
裘千尺眼中精光一閃,帶著一絲勝利者的快意,正待開口。
豈料公孫止猛地拔高了音量,眼神陡然變得凶狠,如同瀕死反撲的野獸︰“可這又能說明什麼?!”他往前踏了一步,目光不再躲閃,反而直勾勾地盯著裘千尺,“若非你當年善妒成性,心腸歹毒,我又何至于走到今日這一步!”
他話鋒急轉,指向一個誰也未曾料想的方向︰“我一身武功是你所授不假,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因你那無端的醋意,阻撓我與柔兒的情意!更不該……更不該對她下那樣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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