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他听到了那個“種田人”的話。
平淡，認真，仿佛在說，天黑了，該收攤了。
而不是在決定一個縱橫萬載，令無數仙門聞風喪膽的魔道巨擘的生死。
回去……澆水？
魔主殘存的意識里，只剩下這兩個字在回蕩。
他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在這位“天道”眼中，自己連被“抹殺”的資格，或許都不夠。
只是一個……耽誤了他澆水的……障礙物。
無邊的恐懼，再次淹沒了他那即將熄滅的靈魂之火。
他不敢再停留，哪怕一息！
留在這里，或許下一刻，就會像那本源魔域一樣，被“隨手”彈滅。
連輪回的機會都不會有！
“ ……”
一聲意義不明的嘶啞音節從他喉嚨里擠出。
魔主猛地燃燒起自己最後殘存的本源與神魂！
黯淡的魔軀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烏光，卻不帶絲毫威勢，只有一種極致的倉惶與絕望。
他不敢反抗，不敢有任何不敬的念頭。
只想逃！
逃得越遠越好！
遠離這個看似平凡，卻比九幽煉獄更讓他恐懼的小山村！
遠離這個自稱“種田人”的……天道！
空間被強行撕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帶著腐朽與混亂的氣息。魔主的身影化作一道扭曲的黑線，不顧一切地鑽了進去。
那道縫隙，如同被灼燒的紙張邊緣，迅速蜷曲、湮滅，只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焦糊味。
他走了。
或者說，逃了。
以一種近乎自毀的方式，燃燒了一切，只為換取片刻的遠離。
高空中，梓凡看著那道消失的黑線，眉頭舒展了開來。
“總算走了。”
他嘟囔了一句，拍了拍手，仿佛只是趕走了一只聒噪的蒼蠅。
追？
為什麼要追？
只要別來煩他就行。
他可沒興趣去管什麼魔頭不魔頭的。
地里的菜還等著水呢。
下方，死一般的寂靜被打破了。
先是幾聲壓抑不住的嗚咽。
隨即，如同山洪暴發！
“贏了！我們贏了！”
“魔主……逃了！！”
“前輩威武！天水宗得救了！”
震天的歡呼聲，響徹雲霄！
這一切，此刻在眾人心中，都化作了“大道至簡”的印證！
李長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蕩。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神情肅穆到了極點。
他猛地單膝跪地，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卻又無比洪亮︰
“天水宗宗主李長青，率合宗上下……”
嘩啦啦！
身後，所有的長老、弟子，無論修為高低，無論身份貴賤，齊刷刷跪倒在地！
黑壓壓一片，動作整齊劃一，帶著一種發自靈魂的崇敬。
“恭送天道前輩！！”
聲浪滾滾，回蕩在山谷之間，仿佛帶著某種神聖的韻律。
沈靈清和白沐瑤也跪在人群中。
她們望著那道身影，美眸中異彩連連。
前輩……真的是……
她們不敢再深想下去。
前輩的境界，已非她們所能揣度。
唯有敬仰，唯有追隨！
梓凡站在空中，看著下面黑壓壓跪倒的一片人。
听著那震耳欲聾的“恭送天道前輩”。
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
又來了……
還天道……
我就是想回去澆個水而已啊！
跟你們解釋不清了是吧？
算了，懶得說了。
愛咋想咋想吧。
他擺了擺手，也懶得管下面的人看沒看見。
身影一晃，如同水汽蒸發，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原地。
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沒有華麗的光影。
就那麼……走了。
仿佛從未出現過。
小院里。
梓凡拿起水瓢，走到菜地邊。
看著那些精神奕奕的青菜蘿卜，他心情好了不少。
嘩啦啦……
清澈的泉水澆灌在肥沃的土壤上，發出令人安心的聲響。
“還好沒耽誤太久。”
他一邊澆水，一邊自言自語。
“剛才那家伙，弄出那麼大動靜，差點把我的雞嚇到。”
“真是的，一點公德心都沒有。”
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口中那個“沒公德心”的家伙，剛剛引發了一場席卷整個修仙界的風暴。
而外界，早已翻天覆地。
天水宗山門前發生的一切，如同長了翅膀。
像是燎原的野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席卷了整個東域，乃至更廣闊的修仙世界！
“听說了嗎？萬載魔主降臨天水宗，欲要滅門！”
“何止！據說魔主展開了本源魔域，連天地都為之變色！”
“然後呢？天水宗完了？”
“完什麼！天水宗背後那位前輩出手了！”
“那位前輩？就是那個隱居在山野的高人？”
“高人？那是天道化身！！”
“什麼？！”
“千真萬確！那位前輩只說了一句話，你能吃嗎？，魔主就道心崩潰！”
“後來前輩又隨手彈了一下，魔主的本源魔域就跟紙糊的一樣，碎了！”
“最後魔主燃燒神魂，狼狽逃竄！前輩連追都懶得追！”
“我的天……彈指滅魔主？這……這是何等境界！”
“前輩自稱……只是個種田的，嫌魔主擋路，要回去澆水……”
“嘶——大道至簡！返璞歸真！這才是真正的無上存在啊！”
各種版本的傳說，開始瘋狂流傳。
細節或許有所出入，但核心內容卻驚人的一致︰
一位隱居在凡俗山村的“前輩”，疑似天道化身，彈指間逼退萬載魔主。
“那位前輩”的名號，雖然無人知曉其真名，卻迅速成為了一個象征。
一個活著的傳奇！
一個不可提及，不可揣度的禁忌！
無數宗門勢力，為之震動！
那些曾經對小山村、對天水宗有所覬覦，或者僅僅是好奇探查過的勢力，此刻無不膽寒！
他們開始瘋狂地約束門下弟子，嚴禁任何人靠近那片區域，更別說打擾那位“前輩”的清淨！
整個修仙界的格局，似乎都在這一日，悄然改變。
無數目光，或敬畏，或恐懼，或探尋，都匯聚向了那座不起眼的小山村。
梓凡的小院里。
他剛澆完水，擦了擦額頭的汗，他更關心晚上是吃紅燒肉，還是炖只雞。
畢竟，種田人的生活，就是這麼樸實無華且枯燥。
天水宗。
李長青恭敬地站在大殿之上，听著下方長老們的匯報。
“宗主，各方勢力都送來了賀禮，數量之巨，前所未有。”
“周邊幾個宗門，都主動表示願意與我天水宗結盟，甚至願意奉我們為尊。”
“就連一直與我們不對付的玄天劍宗，也派人送來了賠禮，言辭懇切。”
李長青神色平靜。
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天水宗，因為那位前輩的存在，已經一躍成為了整個東域，乃至整個修仙界，最炙手可熱的勢力！
“不必驕傲自滿，也不可得意忘形。”
李長青緩緩說道，聲音沉穩而有力。
“我們要做的，是謹言慎行，莫要打擾了前輩的清修。”
“一切行事，皆以不驚擾前輩為前提！”
“是！宗主！”
眾長老齊聲應道，神情肅穆。
他們都明白，天水宗如今的地位，完全是建立在那位前輩的基礎之上。
若是惹得前輩不悅，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靈清。”
李長青轉過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沈靈清。
“你與前輩相識，更要謹記自己的身份，切不可恃寵而驕。”
“是，宗主。”
沈靈清連忙應道，神色恭敬。
這個角色，至關重要，也如履薄冰。
“你要做的，是盡己所能，幫助前輩打理好小院，照顧好他的生活。”
“切記，要以最平凡的姿態，融入他的生活，去體悟前輩的道。”
李長青語重心長地說道。
“靈清明白。”
白帝城。
城主府內，白帝城城主，一位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坐在書房中，翻閱著一份份情報。
“天水宗……那位前輩……”
他喃喃自語，眼神深邃而復雜。
“沒想到，東域竟然出了這樣一位人物。”
“看來，這平靜了數萬年的修仙界，又要掀起波瀾了。”
他放下手中的情報，起身走到窗邊，眺望著遠方。
那里，正是天水宗的方向。
“瑤姬……”
他輕聲呼喚著自己女兒的名字。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讓我白帝城，更進一步的機會……”
而此時，梓凡的小院里，晚霞染紅了天空，一天的辛勤勞作，讓他感到無比的放松。
他哼著小曲，從雞舍里撿了幾個雞蛋，又從魚塘里撈了幾條魚。
“晚上就吃紅燒魚，再炒個雞蛋。”
他美滋滋地想著，完全不知道，因為他的“隨手”之舉，整個修仙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的名字，雖然依舊不為人知，但他的傳說，卻將永遠流傳下去。
一個關于“山野高人實為天道化身，彈指滅殺萬年魔主”的傳說，將在修仙界的歷史長河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這個傳說的主人公，此刻，只想安安靜靜地吃一頓美味的晚飯。
生活，就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