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冷面的鐵板“滋啦”響，冰粉攤的玻璃櫃里擺著五顏六色的料，穿短褲t恤的學生們背著雙肩包，三五成群地往巷子里鑽。
人潮涌得像河，到處是年輕的笑聲和打鬧聲，連空氣里都飄著青春的味道。
王多余拎著話筒站在路口，先沒讓攝影師開機。
他眯著眼掃過攢動的人頭，目光落在四個穿碎花裙的女生身上。
她們正圍著一個冰粉攤，其中一個扎馬尾的女生正舉著手機自拍，發尾在風里輕輕晃。
他走過去時，腳步特意放輕了些︰“幾位同學好，打擾一下。”
女生們轉過頭，看見他手里的話筒，都愣了愣。
“我們是1314網站的采編，”王多余笑著揚了揚手里的工牌，“想請教幾個關于戀愛的問題，采訪內容可能會在網站上播，你們願意聊聊嗎？”
扎馬尾的女生眼楮“唰”地亮了，手里的冰粉都忘了遞到嘴邊︰“1314網站？你就是那個王校長，我們昨天晚上還刷到了那條視頻了，過兩天我還準備和我男朋友去一趟你那家夜總會呢！”
她拉了拉身邊的女生，“我們願意！太願意了！”
其他三個女生也跟著點頭，其中一個戴眼鏡的還掏出小鏡子理了理劉海。
王多余示意攝影師開機——機器“嗡”地啟動時，他笑著發問︰“第一個問題，你們心里理想的戀愛狀態，是啥樣的？”
“就是……不用天天黏在一起，但我發消息他得秒回！”
扎馬尾的女生搶著說，說完自己先笑了，“還有就是，他得記得我不吃香菜，奶茶要三分糖。”
“我覺得得一起進步吧。”戴眼鏡的女生推了推鏡框，“比如我考研，他考公，晚上各自刷題，睡前互相打氣那種。”
“還得有小浪漫！”穿黃裙子的女生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鏈，“比如紀念日送支花，不用貴，路邊買的小雛菊也行啊。”
王多余邊听邊點頭，偶爾插一句︰“那你們覺得，第一次約會去什麼地方最合適？”
“公園！可以散步聊天！”“電影院！黑燈瞎火的不尷尬！”女生們你一言我一語，笑得前仰後合，陽光落在她們臉上，連汗珠都閃著光。
這波采訪剛結束，周圍就圍過來不少學生。
一個穿籃球服的男生舉著手喊︰“采訪我！我有話說！”旁邊幾個女生也跟著起哄，“我們也要說！我們宿舍有三個單身狗，最有發言權！”
王多余把話筒遞給林溪——她剛接過就露出個清甜的笑︰“這位同學，請問你覺得，男生追女生最加分的行為是什麼？”
那聲音軟糯又清亮，穿籃球服的男生臉都紅了，撓著頭說︰“大概是……記得她說過的話吧？”
這場采訪只持續了半小時，卻像扔進湖面的石子，在人潮里蕩開一圈圈漣漪。
離開時，王多余回頭看了眼——正午的驕陽照在大學城的牌坊上，穿校服的學生們還圍著攝像機嘰嘰喳喳，像一群追著光的小雀。
轉場中關村時，畫風驟變。寫字樓的玻璃幕牆反射著刺目的陽光，把街道切成明暗兩半。
行人們大多穿著襯衫西褲，手里拎著公文包或電腦包，腳步匆匆，連說話都帶著快節奏的短句︰“報表下午發你”“客戶那邊催得緊”。
空氣里沒有烤冷面的香氣，只有咖啡館飄出的濃縮咖啡味，苦得很清醒。
王多余讓團隊在路邊的長椅上稍作休息，自己先觀察了會兒。
他攔住一個穿米白色西裝裙的女生——她剛從一棟辦公大樓的旋轉門出來，手里還捏著半杯冰美式。
“您好，我們是1314網站的，想做個小采訪。”王多余舉了舉話筒，“耽誤您兩分鐘可以嗎？”
女生看了眼攝像機，又看了看手表，點了點頭︰“問吧，我趕時間。”
“如果您現在的對象經濟條件不太好，您願意陪他一起吃苦嗎？”
女生幾乎沒猶豫，嘴角甚至牽起一絲淡笑︰“戀愛可以，一起吃路邊攤，但結婚不行。”
她抿了口咖啡，“我加班到凌晨兩點的時候，他總不能讓我擠公交回家吧？愛情不能當飯吃。”
接著被攔住的幾個女職員，答案幾乎如出一轍。
一個穿格子襯衫的女生說得更直接︰“我爸媽供我讀985，不是為了讓我嫁個窮小子還房貸的。”
輪到采訪男職員時，畫風又變了。
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剛從健身房出來，手里還拎著運動包，听到問題後愣了愣︰“女友家出事了，我能不管嗎？”
他撓了撓頭，“就算砸鍋賣鐵，也得幫啊——不然還算什麼男朋友？”
另一個穿西裝的男生更干脆︰“我現在攢的首付，要是她家里真有急事，先挪過去用就是了。錢沒了可以再賺，人錯過了就沒了。”
只有一個背雙肩包的年輕職員皺著眉︰“我剛畢業，自己都顧不過來……”。
話說到一半，又搖了搖頭，“算了，真遇到事，估計還是忍不住要幫。”
夕陽把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沿著人行道往前挪。
網站的實習生們都沒怎麼說話，林溪手里的采訪本上記滿了答案，筆尖在“結婚不行”和“砸鍋賣鐵也得幫”這兩行字上反復點著。
攝影師傅蹲在路邊抽煙，煙蒂扔了一地，眉頭皺得比早上更緊了。
王多余望著遠處的街燈一盞盞亮起，把寫字樓的玻璃幕牆染成暖黃色。
他想起二十年後的短視頻里，類似的話題總能吵上熱搜，年輕人在評論區吵得不可開交，卻又在轉身時，照樣為愛情沖鋒陷陣。
“回去吧。”他拍了拍手，聲音在暮色里格外清晰，“明天把這些素材剪出來，標題就叫《大學城vs中關村︰愛情里的面包與玫瑰》。”
團隊成員們抬起頭，眼里的迷茫淡了些，多了點躍躍欲試的光。
王多余看著他們收拾設備的背影，忽然覺得，1314網站的故事，才剛寫下第一行。
而那些藏在采訪里的真話，早晚會在年輕人心里，長出一片森林。
眾人坐著車子回網站，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也沒有來時的雀躍了，氣氛很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