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高莉大學畢業那天,竟堵在了他公司樓下。
    夏天的陽光烈得很,她站在梧桐樹下,額頭上滲著細汗,見了他,忽然紅了臉,卻梗著脖子說︰“王哥,我听我姐說,你們沒可能。”
    她眼楮亮亮的,像淬了光,“那我要你行不行?”那股子執拗勁兒,像塊甩不掉的牛皮糖,纏了他小半年。
    直到他實在沒辦法,讓前世的好朋友出面,給她在南方找了份工作,才算是斷了念想。
    王多余望著窗外,夕陽把雲彩染成了橘紅色,樓下的車水馬龍漸漸模糊。
    這輩子,該不一樣了吧。
    高圓來京城一年,寄回家的5萬塊錢,該能讓那座山坳里的家松口氣了,不用再讓弟弟輟學,不用再讓妹妹攥著鉛筆頭發愁了。
    等她拿到通知書,他就以公司的名義給她發筆獎金,再設個“助學基金”。
    明面上是獎勵優秀員工親屬,暗地里全給她用,讓她在京城上學時,能踏踏實實的,不用再想著打工掙錢。
    正琢磨著,手機又響了,屏幕上跳著“科技大學李副校長”的名字。
    “王總!成了!”李副校長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听筒里還能听見背景音里的歡呼。
    “我們實驗室真把那觸屏手機做出來了!您快過來看看!這玩意兒,絕了!”
    王多余坐直了身子。一年前他跟科技大學簽協議時,就撂下了話︰“要做就做全面屏,屏幕得能多點觸控。”
    多點觸控,這詞兒在2004年,听著就像天方夜譚。
    那會兒街上的人,能說清“手機能發短信”就不錯了,你要是問“什麼是多點觸控”,十有八九會被當成騙子。
    可王多余知道,這是未來的鑰匙——兩個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捏,圖片就能縮小。
    再往外一拉,又能放大。這在20年後是智能機的基本功能,可在當下,卻是橫在所有科研人員面前的大山。
    那會兒的觸控技術,其實不算稀罕。
    <機,大爺大媽取退休金時都用過,手指頭戳一下“取款”,屏幕就亮。
    醫院大廳的導診台,也擺著帶觸屏的電腦,點一下“內科”,就能跳出診室位置。
    可這些全是“單點觸控”,就像個認死理的老頑固,一次只能認一個手指頭,要是兩個指頭同時按上去,它就懵了,屏幕要麼亂跳,要麼干脆罷工。
    一年前,他跟科技大學合建的研究室,就盯著“多點觸控”這塊硬骨頭啃。
    他讓奶豆和湯圓整理的資料,全是市面上能找到的。
    比如某家公司剛申請的觸控專利,某篇期刊上提到的信號處理算法,都是些“踮踮腳就能夠著”的東西。
    湯圓的備品庫里,明明躺著後世智能機的全套圖紙,從芯片到屏幕參數,精確到每一根線路,可王多余沒動過那個念頭。
    那玩意兒太扎眼了,就像在黑夜里舉著個火把,有心人一查,他怎麼解釋?總不能說自己是從未來穿來的。
    倒不如拿出比當下稍強一點的技術,讓科研人員覺得,這是他們一步步琢磨出來的,是水到渠成的突破。
    他要的,從來不是一步登天,而是讓這顆科技的種子,在當下的土壤里,慢慢發芽。
    研究室里的那幫老教授和年輕研究員,拿到他給的資料時,眼楮都亮了。
    有個戴眼鏡的小伙子,捧著幾張算法圖,在實驗室里轉了三圈,突然一拍大腿︰“對啊!我們怎麼沒想到!把信號分開處理,不就能識別多個觸點了嗎?”
    那之後,實驗室就沒在夜里12點前熄過燈,咖啡機成了最忙的家伙,桌上的草稿紙堆得比電腦還高。
    後來,他托顧曉楠的二哥,從美國買回了那套1999年的igesture板和多點觸控鍵盤。
    那是fingerorks公司的寶貝,紐瓦克的工程師和特拉華大學的約翰•埃利亞斯、魯尼•韋斯特曼聯手搞出來的,當時在美國也算是稀罕物。
    科研人員們把那套設備拆得七零八落,零件擺了滿滿一桌子,連一顆螺絲都沒放過。有個老教授,拿著放大鏡看了三天電路板,愣是在實驗室里熬紅了眼。
    現在,他們終于搞成了。
    “王總,您快來!”李副校長還在電話里催,“我們不光做出來手機,還用這技術搞了個平板!”
    “您試試就知道,手指頭在上面隨便動,想怎麼敲就怎麼敲,比傳統鍵盤舒服多了!還能轉圈、縮放,跟玩似的!”
    王多余笑著應下來,掛了電話。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夕陽正落在遠處的科技大學校園方向。
    穿過了虛空,王多余仿佛看到了那里的實驗室里,此刻應該正亮著燈吧。
    那些攢動的身影,那些跳動的代碼,那些被拆解又重組的零件,終將在這個時代,敲開一扇新的門。
    他拿起外套,推門出去。
    王多余趕到科技大學實驗室時,里面已經炸開了鍋。
    幾個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正圍著一張長桌,桌上的台燈把一片區域照得亮堂堂。
    李副校長見他進來,立刻撥開人群,指著桌上的東西滿臉紅光︰“王總,您瞧!這就是咱們熬了一年的成果!”
    桌上靜靜躺著個巴掌大的黑色方塊,邊緣還沾著沒清理干淨的膠痕。
    磨砂塑料外殼摸起來帶著點顆粒感,比當時市面上最薄的摩托羅拉翻蓋機厚了近1.5厘米,透著股實驗室原型機獨有的笨拙扎實。
    但當戴眼鏡的年輕研究員小陳小心翼翼地拿起它,用指尖在那塊3.5英寸的屏幕上輕輕點了下時,王多余的呼吸還是頓了半秒。
    屏幕倏地亮起,320x480像素的分辨率在當時算不上頂尖,卻足夠清晰,tft材質的屏幕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連圖標邊緣的鋸齒都看得真切。
    “這屏幕是咱們自己調校的電容屏,”小陳捧著個記滿數據的筆記本,語速快得像打機關槍。
    “感應層用的是氧化銦錫薄膜,能精準識別五個觸點!
    您看——”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屏幕上那張實驗室的照片上往外一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