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的冬日來得早,布達拉宮的金頂在稀薄的陽光下泛著冷光。
郡王頗羅鼐坐在議事廳的虎皮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上的藏銀茶具,對面站著的二兒子珠爾默特那木扎勒,年輕的臉上滿是壓抑的怒火,藏青色的藏袍下擺因情緒激動微微晃動。
“父親!噶廈軍權都快要被清廷派來的教官奪走了,這哪里還是咱們的西藏!”
珠爾默特那木扎勒攥緊拳頭,聲音因憤怒有些沙啞,“如今咱們藏軍的火槍要統一交由清軍保管,說是‘防止走火’,這分明是繳咱們的械!”
頗羅鼐抬眼,目光掃過兒子漲紅的臉,語氣帶著幾分疲憊。
“那木扎勒,你忘了二十年前準噶爾來犯時,是誰幫咱們守住了日喀則?是大清的軍隊!
如今朝廷推行軍改,雖收了些兵權,但也給咱們減免了十年的賦稅,還派太醫來拉薩防治天花,你怎能只看眼前的權力得失?”
“減免賦稅是收買人心!防治天花是怕咱們的人病死了,沒人給他們種青稞!”珠爾默特那木扎勒猛地拍向桌子,茶碗里的酥油茶濺出幾滴。
“清國教官的訓練章程苛刻,藏兵稍有不從就遭鞭刑,這口氣你能咽,我咽不下!!”
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狠狠拍在案上。
“這是我暗中聯絡的山南、阿里土司的聯名信,他們都願跟著我反!只要咱們拿下拉薩的清軍軍火庫,再封鎖進藏官道,清廷那些人就是甕中之鱉!”
頗羅鼐瞳孔驟縮,伸手按住信紙,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你瘋了不成!朝廷的火炮射程足有五里,蒙古王公反抗的下場你忘了?全軍覆沒,家產抄沒!就咱們這點兵力,跟朝廷硬拼,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找死也比當清國的狗強!”珠爾默特那木扎勒一把推開父親的手,眼神決絕。
“今晚三更,我會帶人突襲清軍軍火庫,您若不願參與,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兒子!”
說罷,他轉身撞開厚重的木門,寒風裹著雪沫灌進議事廳,頗羅鼐望著兒子的背影,重重嘆了口氣。
同一時刻,拉薩城東的清軍駐地里,駐藏大臣傅清與西藏新軍教官班第正俯身沙盤,眉頭微蹙地推演青藏防線布防。
二人一身深綠色軍大衣襯得身姿挺拔,桌案上平鋪著國安局密探剛送來的密報。
“珠爾默特那木扎勒擬于今夜三更襲擊營地,山南、阿里土司更是已派三千藏兵潛伏于城東樹林。”
“來得正好。”班第冷笑一聲,指節將密報揉成團擲入火盆,火星 啪炸開。
早在年初,他奉皇上旨意來藏整編新軍時,便特意帶來了一個步兵旅,上百門重炮隨隊部署,本就是為應對西藏地方異動,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班第旋即召來旅長趙武和藏人將領巴桑羅布,手指在沙盤上重重劃出部署線。
“趙武,你帶兩千火槍兵從北門繞至軍火庫後側,架起五十門榴彈炮,再調三十門重型火炮列陣支援,若見有人靠近駐地百丈內,無需稟報直接開炮。
羅布,你率兩百藏兵以‘巡查夜防’為名,嚴守城東、城南路口,凡攜帶兵器者一律扣押,尤其盯緊操山南口音的人,絕不能放一人進來。”
羅布有些猶豫“大帥,那可是郡王的二公子,若是真抓了……”
“郡王也保不住他!”班第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
“朝廷給西藏的是恩,不是讓他們養著叛逆!你只需記住,今晚敢擋路的,無論是誰,都按反賊處置!”
趙武立刻領命去調兵,羅布也咬咬牙,轉身召集手下藏兵。
營地里很快響起整齊的腳步聲,士兵們扛著火槍、推著火炮,在夜色中悄然移動,雪地上只留下淺淺的腳印。
兩人走後,帳內只剩傅清與班第,火盆里的木炭 啪作響。
傅清指尖輕叩桌沿,目光掠過沙盤上清軍營地標記,最終落在羅布離去的方向,語氣帶著幾分審慎。
“羅布是藏人,又是頗羅鼐舊部,今夜要對珠爾默特那木扎勒動手,他麾下那兩百藏兵……還有這新軍,一萬五千余人,大半是舊藏軍改編的,會不會生變數?”
班第伸手撥了撥火盆,火星濺起又落下,先答了羅布的事。
班第撥了撥火盆,火星起落“傅大人放心,羅布家底我清楚。
他家是拉薩河谷的農戶,世代在雅魯藏布江邊種青稞、放犛牛。
今年朝廷免了藏區十年賦稅,家里牧場的犛牛比去年多了三成,他在新軍當副營長,每月領的餉銀夠買五斗新麥,比從前在舊藏軍當“定本”時高兩倍還多,兒子更進了拉薩的中華學堂,不僅學漢文、算算術,連食宿和過冬的氆氌都由朝廷包了。
珠爾默特那木扎勒要反,是斷他的活路、砸他兒子的學堂!
他心里比誰都亮堂,方才猶豫不過是礙著“郡王公子”的臉面,真到陣前,絕不會含糊半分!”
話鋒一轉,班第添了幾分篤定“況且,新軍五個旅的主要將領,從旅長到各團參謀,全是我從第一集團軍帶過來的親信,個個是經戰火驗過的忠勇之士,只認朝廷與皇上,絕無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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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在每個連都設了政委與紀委,負責日常教化,整編以來天天講皇上的新政恩澤、大清的疆域安穩,還教藏兵識漢字、明律法,紀委則專查軍中異動,但凡有私通地方勢力、散播反心的,早被揪出來處置了。
至于普通藏兵,九成是貧苦出身,要麼是無地農奴,要麼是小戶牧民。
進新軍前,他們連飽飯都吃不上,如今頓頓有肉吃、冬有厚棉服穿。
這般待遇與尊重,是珠爾默特那木扎勒給得了的?
真正不安分的,不過是少數舊藏軍里的貴族軍官,本就跟珠爾默特那木扎勒或山南土司沾親帶故,惦記著從前私征賦稅、奴役農奴的特權,才敢暗通款曲。
但他們手底下的士兵早不听他們的了,今夜就算他們想鬧,也掀不起風浪!“
傅清听著班第條理清晰的分析,緊繃的肩膀微微松弛,指尖叩擊桌沿的節奏也緩了下來,但眉宇間仍凝著一絲憂色。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聲音里帶著幾分沉重。
“話雖如此,可咱們不能有半分僥幸。這些年朝廷在這里建學堂、治天花,好不容易讓藏地百姓認了大清,要是今夜真被珠爾默特那木扎勒得手,軍火庫被搶、進藏官道被封,不僅咱們駐藏官兵危在旦夕,那些盼著安穩日子的藏民,又要回到從前被土司盤剝的苦日子里,朝廷這些年在藏地的經營,可就全毀了!”
說到最後,傅清的聲音不自覺拔高。
“我身為駐藏大臣,若守不住這里,將來九泉之下,怎麼對得起皇上的信任,又怎麼面對那些因新政過上好日子的藏地百姓?到時候,我就是大清的罪人啊!”
班第見傅清如此焦灼,起身走到沙盤旁,語氣鄭重。
“傅大人的顧慮,我比誰都清楚。實不相瞞,年初離京時,皇上就給了我密旨,早斷定珠爾默特那木扎勒這小子有反心,還特意囑咐我,若他真敢跳出來,就借這機會把藏地的亂根徹底除了!”
班第壓低聲音,眼神里添了幾分篤定。
“這大半年,國安局的密探一直盯著他呢,山南、阿里土司跟他暗通款曲的事,咱們早摸得一清二楚。
今夜哪是防反賊?是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傅清望著班第堅定的眼神,語氣變得沉穩。
“好!有你這話,我心里就踏實多了。今夜咱們就守在這帳里,等著看反賊落網!”
帳外,寒風卷著雪粒拍打帳篷,帳內火盆里的木炭燒得正旺,映得二人的臉龐格外明亮。
遠處營地傳來士兵換崗的腳步聲,與偶爾響起的戰馬嘶鳴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拉薩冬夜里,織成一道緊繃卻有序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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