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索納塔!”
索納塔這一下撲的很猛,一下子就掛在了卡里勒姆身上,這沖擊力甚至帶著卡里勒姆的身子轉了個半圈,成了面朝門外背朝屋的樣子。
而卡里勒姆也理所當然的被索納塔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搞得措手不及,順勢就朝著屋內踉蹌了一步,幸好門框和艾瑞婭適時在他後背抵了一下——雖然她的動作看起來更像是不想被撞到而非特意幫忙,臉上也依舊是那副“莫挨老子”的冷淡表情,但總歸是防止了一場人仰馬翻。
“火……火了?”卡里勒姆好不容易在索納塔興奮的搖晃中穩住重心,被她半拉半拽地拖進了屋里。
卡里勒姆發現,此時的客廳比平時更亂,各種零食包裝袋、樂譜草稿和隨意丟棄的衣物隨處可見,洋溢著一種狂喜過後的狼藉。艾達琪正抱著手臂,站在嗡嗡作響的電腦前,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勾勒出一種混合著得意、興奮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感情的復雜表情。
“……我覺得你們還是先收拾一下房間比較好。”卡里勒姆皺了皺眉,說道。
“看看這個,”艾達琪沒有回頭,只是用下巴指了指屏幕,聲音里帶著一絲刻意壓制的、卻依舊顫動的亢奮,“‘新晉神秘組合炫惑樂隊首支單曲《尋覓魔力》空降新歌榜前十,獨特嗓音引發熱議!’‘令人耳目一新的音樂,和聲擁有攝人心魄的魔力!’”
“……哼,‘魔力’,他們倒是會選詞。”艾達琪神色莫名的說道。
隨後,她轉過身,和其他兩人交換了一個只有她們才懂的眼神,那眼神深處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仿佛被這些贊譽悄然喚醒。索納塔立刻用力點頭,幾乎要把腦袋甩下來。
“而且點擊量、評論、還有那個……分享!都在瘋狂上漲!”索納塔語速快得像爆豆子,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好多人留言問我們什麼時候出下一首!什麼時候開直播!還有人給我們建立了粉絲社群!”
卡里勒姆環顧四周,看著她們臉上煥發出的、幾乎可以說是“生機勃勃”的光彩,與自己連日來的疲憊形成了鮮明對比。一種由衷的欣慰感驅散了部分困意。
“這……這簡直太棒了!恭喜你們!”他笑了起來,真誠地說道,“我就知道,你們的音樂本身就有這種力量,根本不需要那些……額外的‘幫助’。”
“哼,算你還有點眼光,沒白費我們折騰到半夜。”艾達琪哼了一聲,嘴角的弧度卻怎麼也壓不下去。她走到卡里勒姆面前,雖然個子比他矮些,氣勢卻絲毫不減,“但這只是個開始。光是躲在網絡後面發歌可不夠。我們需要真正的舞台,真正的听眾,真正的……反響。”
隨後她好似不經意的看了一下卡里勒姆,接著說道︰“以及,我也想看看某些人在現場看我們唱歌是什麼樣的。”
“好吧,”卡里勒姆看上去並沒有听懂艾達琪的意思,他聳了聳肩,接著說道︰“我會幫你們的。”
“盡我所能。”他說。
于是,在卡里勒姆的居中策劃,以及三位海妖那近乎偏執的專注與急于證明自己的勁頭下,炫惑樂隊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持續產出著音樂。
在卡里勒姆看來,最近一段時間三位海妖姑娘幾乎是以燃燒般的熱情投入創作和錄制中。
有時卡里勒姆偶爾也會停下來,去想她們哪來的勁頭。
時間不會因為卡里勒姆的思考停下腳步,隨著《尋覓魔力》,她們又推出了很多新的,有著不同風格的歌曲︰有的歌曲運用空靈縹緲的吟唱搭配電子音效,營造出迷離的深海意境;有的歌曲節奏奏強勁,歌詞充滿了侵略性,以及一種難以明說的誘惑性。
但相同的是,每一首新歌都迅速攀升榜單,引發的討論熱度節節高
她們的聲音有一種奇特的黏性,那精妙絕倫,和諧的三重和聲,仿佛能直接鑽進觀眾的耳朵,直入大腦,喚起某種隱秘的情緒共鳴。有些樂評人試圖用“催眠性”、“沉浸感”等詞匯來形容,但總覺得差強人意。沒人能準確說清那到底是什麼,只是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循環播放,並熱切地期待下一首。
很快,一個機會便如同被她們的歌聲吸引而來一般,降臨了。有一個音樂節活動的主辦方向她們發出了邀請函,希望她們能作為其中一天的重要暖場嘉賓登場表演。
“看到了嗎?”艾達琪幾乎是揮舞著那張打印出來的邀請函,在卡里勒姆和索納塔、艾瑞婭面前走來走去,“這才是我們該站的地方!不是那個小破直播間,而是成千上萬人面前!”她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尖銳。
“是啊,希望這次不會發生什麼案件。”卡里勒姆嘴上這麼說著,臉上卻露出了一個笑容。
沒有理會卡里勒姆那破壞氣氛的一句話,索納塔興奮地尖叫起來,抱著艾瑞婭轉圈,後者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眼神也亮了幾分。
看著三個姑娘興奮的樣子,卡里勒姆切實的為她們感到了高興,但不知怎麼的,他心里卻涌現出一絲不安。
“你怎麼了,卡里?”突然,一個藍色的影子沖進卡里勒姆的視線里︰“是不舒服嗎?”
卡里勒姆抬起頭,看到了一臉關心的索納塔,以及在她身後,同樣投過關心目光的艾達琪和盡力表現不在意卻一直往自己這邊瞥的艾瑞婭。
“沒事的,”卡里勒姆壓下心中的不安,臉上掛起一個微笑,說道。
表演日當天,夜幕緩緩降臨,將天空染成深紫色。音樂節會場人山人海,巨大的舞台燈光璀璨,音響轟鳴,空氣中彌漫著狂熱的氣息。卡里勒姆和余暉爍爍她們一起擠在觀眾區的前排。
“說真的,我還是覺得有點……”余暉爍爍湊近珍奇,幾乎是咬著耳朵說話,她的目光不時瞟向後台入口,眉頭微蹙,“人太多了,而且這種氣氛……太容易失控了。”
“放輕松,親愛的,”珍奇雖然自己也下意識地捏緊了瓖著水鑽的小手包,聲音卻努力保持鎮定,“她們的寶石不是早就碎成渣了嗎?魔法應該都消失了。而且你看她們最近,不是挺享受這種……嗯,用‘才華’征服听眾的正常感覺嗎?”
她這話像是在安慰余暉,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別擔心啦,”卡里勒姆安慰道︰“你看我之前一直在听著艾達琪她們唱歌,這不是也沒事兒嘛。她們現在唱歌頂多也就是感染力強一點嘛。”
“她們的音樂確實很有感染力,”柔柔小聲發表意見,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即使沒有魔法,也能輕易感覺到她們歌聲里的那種感情。小動物們听了可能會有點不安,但人類好像很喜歡。”她腳邊的一個大挎包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但很快又安靜了。
“唉,真沒想到,有一天我們彩虹音爆的人氣竟然會被艾達琪她們超過!”雲寶看上去有些沮喪。
“畢竟我們現在還是學生,上學才是我們目前的主業嘛。”暮光閃閃安慰了雲寶一下,但看到雲寶絲毫沒有受到安慰的樣子,又有些遲疑的說道︰“我們的主業是學習,對吧?”
“唉……”雲寶又嘆了一口氣。
“噢!開始了開始了!”碧琪突然蹦跳起來,指著舞台,“到艾達琪她們了!”
主持人用極具煽動性的語氣報出了組合的名字。台下立刻爆發出遠比一般暖場樂隊更熱烈、更瘋狂的歡呼和掌聲——炫惑的神秘感和獨特音樂已經為她們積累了相當數量的忠實擁躉,甚至有人高舉著自制的手幅和燈牌。
艾達琪、索納塔、艾瑞婭走上了舞台。聚光燈猛地打在她們身上,將她們今日特意選擇的、帶有金屬光澤和流甦裝飾的演出服照得閃閃發光。艾達琪站在中央,索納塔和艾瑞婭略微靠後分立兩側。她們的臉上雖然沒有畫太多妝,甚至臉上還有一絲緊張,但仍然凸顯出了一種充滿魅力的自信感。她們對視一眼,微微點頭,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在空氣中流轉。
前奏響起,是《尋覓魔力》那標志性的音樂。
緊接著,歌聲加入。三人的聲音無比和諧,三股聲音完美地交織在一起,構建出一個層次豐富、張力十足、令人無法抗拒的音樂世界。
觀眾們瞬間被點燃了。人群像被無形的力量推動著,開始劇烈地搖擺、跳躍、揮舞手臂。吶喊聲、跟唱聲匯成一片。這種純粹的、來自成千上萬人的狂熱反饋,如同最醇厚的美酒,讓台上的三位歌者沉醉。
她們投入了百分之兩百的激情。艾達琪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台下所有的崇拜;索納塔閉著眼,身體隨著節奏 輕輕搖晃,完全沉浸在聲浪之中;就連艾瑞婭,也前所未有地展現出了投入,她的頭部跟著節拍點動。
卡里勒姆看著這一切,最初的擔憂漸漸被一種巨大的成就感取代。她們做到了,真正憑借音樂的力量贏得了這一切。他甚至也開始跟著音樂微微點頭了。
卡里勒姆看了看周圍的姑娘們,她們也沉浸在了炫惑樂隊的表演里,他又抬頭看了看舞台上,正在享受演奏的艾達琪她們,嘴角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他壓了壓帽子,想道。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被演奏,伴隨著一個悠長的樂聲,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完美的收尾。
巨大的寂靜只持續了一秒,隨即,雷鳴般的掌聲、尖叫和歡呼如同海嘯般爆發出來,幾乎要掀翻整個夜空。觀眾們用盡全力表達著他們的狂熱與贊賞。
然而,就在這掌聲響起的前一剎那——
卡里勒姆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血液仿佛一下子變冷了。
在他旁邊,暮光閃閃和余暉爍爍幾乎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猛地轉向對方,眼中充滿了絕對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臉色微微發白。雲寶張大了嘴,隻果嘉兒下意識地按住了自己的牛仔帽,珍奇捂住了嘴,柔柔害怕地縮了一下肩膀,連碧琪都罕見地暫時停止了蹦跳,瞪大了眼楮。
舞台上,艾達琪、索納塔、艾瑞婭的脖頸處——那里原本只掛著幾塊黯淡無光、布滿裂紋、如同普通破石頭般的碎片——此刻,那些碎片正從內部散發出微弱但清晰可見的、幽綠色的光芒!
那光芒並不穩定,如同垂死之人的呼吸般明滅閃爍,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生命力。更讓人心悸的是,在那詭異綠光的映照下,那些原本深刻的裂縫,似乎……正在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極其緩慢地……彌合?或者說,是被某種力量拉扯著,試圖重新連接在一起!
這詭異的現象只持續了短短兩三秒,隨著台下掌聲達到頂峰,燈光全面亮起,那綠光便迅速黯淡下去,最終消失不見,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燈光造成的視覺幻象。台上三人的脖頸處,又恢復了那幾塊破石頭的模樣。
台下是沸騰的海洋,沒人注意到這轉瞬即逝的細微異常。狂歡仍在繼續。
但卡里勒姆、暮光、余暉,以及所有感知敏銳的女孩們都清楚地看到了。她們絕不會同時看錯。
台上的三位海妖,似乎比觀眾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身的變化。在掌聲響起的那一刻,艾達琪臉上陶醉的表情猛地一僵,下意識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頸。當她的指尖觸踫到那依舊殘留著一絲微弱熱量的寶石碎片時,她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驚愕、茫然,隨即是一種幾乎無法抑制的、強烈的喜悅!
在這個瞬間,她猛地轉頭,看向了台下的卡里勒姆。隨後,她看到卡里勒姆的表情後,那份喜悅又削減了很多。
索納塔和艾瑞婭也幾乎同時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索納塔臉上的興奮變成了錯愕和一絲害怕,但很快又被一種奇異的興奮取代。艾瑞婭則猛地抬起頭,慣常冷漠的臉上出現了清晰的裂紋,寫滿了驚疑不定。
她們兩人猛地看向彼此,眼神在空氣中激烈踫撞,無聲地交換著驚濤駭浪般的訊息。一種心照不宣的認知在她們之間迅速確立。
最後,她們看向艾達琪,卻發現艾達琪正看著卡里勒姆。艾達琪此時的目光如同精準的箭矢,瞬間穿越了歡呼雀躍的人群,穿透了喧囂的聲浪,死死地釘在了卡里勒姆臉上。
她的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魔力寶石恢復的喜悅,但更多的,是對于卡里勒姆那種表情的傷心。
‘為什麼要露出這種表情呢?’她想。
震耳欲聾的掌聲仍在持續,觀眾們仍在為這場精彩絕倫的表演瘋狂喝彩。而卡里勒姆和艾達琪就在這樣的氛圍中對視著。
不同于艾達琪,卡里勒姆心中升起的,是淡淡的不安感。
‘她們的魔法寶石……不僅對聲音有反應,而且……開始復原了?’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