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他來到霍爾普的身份早已注定。
間諜。
一個來自東境大公手下秘密組織‘暗影之手’的探子。
這樣的身份無論在哪里，一旦暴露都是死路一條！
他能怎麼辦？繼續裝下去？那樓下的目光告訴他，霍爾普人早已洞悉一切，只是在等待或者在戲耍他，逃跑？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踏出霍爾普城一步，就會被無聲無息地帶走。
眼前仿佛只剩下一條布滿荊棘的路，自首。
‘也許，也許坦白一切，求求情，看在自己這段時間兢兢業業、確實做出貢獻的份上，能換來一線生機？哪怕是被關進暗無天日的黑牢幾十年，只要活著就還有機會……’帕維爾絕望地想著。
這一夜帕維爾在床上輾轉反側，如同躺在燒紅的烙鐵上，窗外的月光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來，冰冷地照著他慘白的臉和眼底的絕望。
對于一個人來說也許最恐懼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這一刻帕維爾對這句話有了深刻的體會。
恐懼、不甘、對研究的不舍、對死亡的畏懼……種種情緒撕扯著他，天快亮時他終于在一片混沌中從床上坐了起來，此時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已疲憊到了極點。
外面已經熱鬧了起來，叫賣早餐的聲音闖入帕維爾混沌的耳中，他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和一頭亂糟糟的雞窩頭，腳步虛浮地簡單洗漱後走進了房門，那一瞬間陽光照在他的身上讓他睜不開眼。
一路‘飄’到研究院主樓。
剛走進主樓就有幾個相熟的研究員跟他打招呼“嘿帕維爾！呦，你這是怎麼了？昨晚又熬夜攻克難題了？這造型夠別致！”
“帕維爾，差分機那邊有個新模型等你驗證呢，狀態還行嗎？”
帕維爾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淺笑，含糊地應著“嗯，有點事，可能得晚點……”
他沒有走向熟悉的差分機站區域，而是深吸一口氣，仿佛走向刑場般拐向了院長吉米的辦公室。
門被敲響，吉米正伏案寫著什麼，听到聲音後他頭都沒抬的喊了聲“請進。”
隨後便看到了帕維爾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這一瞬間吉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放下筆把文件往前一推，而後平靜地看著帕維爾“帕維爾，有事？”
說著他指了指桌前的椅子“來，坐下說。”
帕維爾沒有坐，他站在吉米面前，雙手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嘴唇哆嗦著幾次想開口，喉嚨卻像被堵住，辦公室里安靜得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聲，幾秒鐘的沉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終于，帕維爾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經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院長，我，我是來自首的。”聲音干澀沙啞。
吉米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下文。
“我不是什麼流浪的學者，我來自帝國東境，我是……我是東境大公手下秘密組織‘暗影之手’的成員。”帕維爾艱難地吐出這個沉重的名字。
“我奉命潛入霍爾普領，目的是刺探關于霍爾普崛起和發展的技術。”
他語速加快，仿佛怕一停下來就失去勇氣。
“暗影之手早就注意到了霍爾普的崛起，但此前派來的人都再也沒有消息。”
“東境曾經通過很多渠道獲得了霍爾普的產品，包括武器之類的，他們嘗試仿制你們的技術，為此東境投入了大量資源也召集了很多魔法師，但，但大多都收效甚微，許多魔法師對簡易符文是否能起作用甚至都產生了懷疑。”
“最後多次嘗試之後搞來了簡易符文甚至是一些外圍的工業圖紙，但……”帕維爾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神色，有苦澀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優越感？
“他們缺乏系統的知識體系，不懂得簡易符文的組合邏輯，也不明白能量回路的構建原理，更不理解差分機的運算基礎，就像是拿著幾塊精美的積木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搭出想要的房子，東境大公很惱火，所以又派了我們來。”
說完，他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肩膀垮了下來低著頭，等待吉米的宣判。
死刑？絞刑？還是漫長的苦役？他不敢去想。
出乎意料的是吉米沒有立刻暴怒也沒有叫守衛，他像是解脫了一樣靠在椅背上，長長地意味深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慶幸。
看到這一幕的帕維爾有些詫異，不過想了想這也是理所當然，從監視自己的行動來看他們肯定是早就知道了，那吉米作為院長知道也不奇怪。
“帕維爾。”吉米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感慨“你知道嗎？你今天能來真是太好了，如果你等到明天……”他搖了搖頭“恐怕就算你想自首，也徹底沒機會了。”
帕維爾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微弱的希望之光。
吉米看著他繼續說道“從你在西山鎮的時候我們就察覺到了異常，少爺，哦，也就是子爵大人，他親自為你這件事給了個命令，如果你在規定時限內主動坦白就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活下去、甚至可能繼續你研究的機會，如果過了時限……”
“那就按叛徒和間諜處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而這個時限就是到今天日落之前，說實話……”吉米坦誠地看著他“我昨天已經開始考慮你被抓之後，差分機站那邊你的工作暫時交給誰來接手更穩妥了。”
帕維爾的心跳驟然加速砰砰作響，他感覺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巨大的後怕和劫後余生的慶幸瞬間淹沒了他，就差一天，就差那麼一點點！冷汗再次浸濕了他的後背。
“別高興得太早。”吉米適時地潑了一盆冷水，語氣嚴肅起來“少爺只說了給機會，沒說免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最終如何處置你，是驅逐、監禁還是其他什麼都要等少爺看過詳細報告後定奪。”
“給你個建議，這幾天你不能再接觸任何研究項目，也不能離開你的住所，所以就在家好好待著等待結果，明白嗎？”
帕維爾用力點頭，聲音帶著哽咽“明……明白！謝謝院長！謝謝……”
吉米站起身走到帕維爾面前，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些“既然少爺願意給你這個機會，就說明他看重你的能力，看重你這段日子的工作，既然你選擇了坦白這一步那就放寬心，好好休息幾天，是去是留是福是禍，耐心等結果吧。”
拍在肩上的手，帶著一絲安撫的同時也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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