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歐瑞克喊住已經跑遠的希琳幾人，一聲悠長而渾厚的號角聲從海港深處傳來，清晰地蓋過了廣場的喧囂，那艘線條優美、懸掛著霍爾普日月星旗幟的運輸船終于穩穩地靠上了霍爾普港最寬敞的泊位。
歐瑞克收回投向希琳的目光，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並不華麗但整潔得體的常服，臉上重新掛起溫和而鄭重的笑容。
他示意亞當和雷姆提起準備好的冰飲，向那艘遠道而來的精靈之船走去，迎接這些跨越重洋而來的學者朋友才是霍爾普此刻最重要的正事。
等歐瑞克一行人來到棧橋旁的時候，幾名學者已經從船上走了下來，只不過和歐瑞克想象的不同，這些學者怎麼看起來……有些狼狽？
尤其是打頭的費羅納爾，沒錯又是他，此時的費羅納爾仍舊穿著一身綠袍，只不過現在的綠袍明顯比之前的要亮一些，看起來材質相當的名貴，名貴的袍子上有兩塊可疑的暗綠色不規則的斑塊。
“額，費羅納爾學者，您這是？”歐瑞克趕緊走上去，從旁邊學者的手中攙過費羅納爾的同時問道。
費羅納爾沒有回話，只是一味地擺著手，看起來是相當的疲憊。
他旁邊的那個看起來特別年輕的學者倒是開口了“嗨，還不是因為老師暈船嘛。”
歐瑞克都驚了“暈船你們還讓他坐運輸船來霍爾普？”要知道從藍湖鳥港到霍爾普港距離可不算近，少說也得坐一天呢，暈船還坐一天的船，這不是找罪受嗎？
那年輕學者聳了聳肩“老師非要坐啊，他說這輩子沒坐過船，所以想坐船看看。”
其他年齡稍長一些的精靈學者都憋著笑，只有他身後一名跟他長得極為相像的年輕學者忽然一個巴掌‘啪’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順勢把他拉到了後面自己接替了他的位置。
“哎……”
“薩姆，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那青年咬牙切齒的說道，說完轉過頭微笑著對歐瑞克說道“大人見諒，我弟弟就這樣。”
說完他不再說其他的，顯然口風比自己弟弟嚴多了。
歐瑞克倒還有疑問，他一邊攙著費羅納爾一邊好奇道“我記得你不是說上學的時候搞……咳，旅游到過好多地方嗎？怎麼還好奇坐船的感覺？”
老學者這時候似乎也緩過來了，拍了拍胸口說道“那時候太年輕了，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辛可德瑞亞待著，更何況菲歐娜跟我說你們霍爾普的船很新奇，速度很快。”
歐瑞克詫異了一下，沒想到費羅納爾這麼大歲數了還這麼有探知欲，緊接著費羅納爾又說起來“你還見過菲歐娜學者，菲歐娜學者就是帶你參觀‘樣品’的那位女性精靈。”
‘樣品’指的就是那具卡茲詭怪的尸體，這麼說來原來那個女性叫做菲歐娜。
“結果速度是很快，就是沒想到師父他老人家暈船……”薩姆忽然開口，然後聲音越來越小，他已經看到了自己哥哥看向自己的目光。
氣氛有些尷尬，歐瑞克趕緊示意亞當和雷姆遞上早就準備好的冰鎮飲品，冰涼的酸果果汁和薄荷冰水雖然不能緩解暈船，但好歹讓他們感受到了一點涼爽的氣息以及霍爾普的熱情。
尷尬的局面沒有持續多久，隨著歐瑞克帶著學者們走到港口大廳外，幾輛噴涂著霍爾普領地標志的魔輪平穩地停到了路邊，本來還以為要等馬車過來的學者們都是一愣，他們之前只听說霍爾普的船不一樣，沒想到霍爾普的馬車也跟別的地方完全不同。
車門剛關上薩姆就忍不住了，他好奇地東摸摸西看看光滑的內飾，敲敲堅固的玻璃窗驚嘆道“哇哦！這是什麼？哦，叫魔輪？這可比那艘船有意思多了！怎麼沒听菲歐娜老師提起過這個？”
“說到這個，誒，哥你知道嗎？我之前在書上看過，咱們以前也設想過類似的代步工具，用風系符文驅動懸浮板或小型構裝體馱著走……”能看得出來薩姆非常興奮，他的語速飛快同時眼楮發亮。
艾闊無奈了，他捂著頭低吼“薩姆安靜點！別像個第一次進城的鄉巴佬！”
薩姆完全沒理會哥哥的警告，思維已經跳躍到了別處“啊！說起來在游學卡茲的時候，我見過他們卡茲人自己拉的車，好家伙跑得可快了，就是味道有點大，而且好多卡茲人都能听懂辛可德瑞亞語，在車上聊天……”他一邊比劃著一邊叨叨。
“薩姆！”艾闊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度，帶著濃濃的尷尬和警告意味“這里是霍爾普，沒人想听你的蜥蜴車，坐好！”
薩姆被吼得縮了縮脖子，但不到三秒他又指著窗外掠過的工廠區高聳的煙囪“快看那是什麼？噴那麼高的煙？哦！我明白了！是不是就是你們轉化能量的裝置？菲歐娜老師說你們的能源技術特別……”
“薩姆！”艾闊忍無可忍，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低吼出弟弟的名字，同時他臉漲的通紅，隨即艾闊轉向前面的駕駛員深深吸了口氣，努力維持著最後的體面“實在抱歉，他……他從小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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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幾人看著艾闊恨不得把弟弟嘴縫上的表情，再看看薩姆那副渾然不覺，依舊興致勃勃東張西望的模樣，努力繃著臉可肩膀卻忍不住微微抖動，費羅納爾則閉著眼靠在舒適的座椅上，嘴角似乎也勾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
這一路有薩姆在看來是不會寂寞了。
帕維爾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位于工廠區的小屋里。
他沒有開燈，而是徑直走到窗邊，手指微微顫抖地掀開窗簾的一角。
樓下街道對面那家賣湯面的小攤上幾張油膩的木桌邊，幾個身影清晰地映入眼簾，他們穿著普通的工裝或便服，或慢條斯理地吃著面，或端著粗糙的陶杯喝著什麼，目光卻毫無掩飾地直勾勾地投向自己這扇窗戶。
當帕維爾的目光與其中一人對上時，對方非但沒有躲閃，反而扯出一個近乎挑釁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甚至還舉杯朝他晃了晃。
帕維爾猛地拉上窗簾，仿佛被那目光燙了一下，他的心髒在胸腔里狂跳，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
監視，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監視！傻子都看得出來霍爾普人在監視自己。
這就像一盆冰水將他這幾天沉浸在研究中的虛幻安全感徹底澆滅，也殘忍地提醒著他那無法擺脫的身份烙印。
他頹然倒在自己的硬板床上，雙眼無神地盯著斑駁的天花板。
痛苦如同藤蔓般纏繞上來，他找到了，他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人生的意義，那些繁復的符文結構，那些精妙的能量回路，那些隱藏在數字和公式背後的宇宙規律……它們如此美妙，如此令人著迷！
他熱愛這一切，熱愛在研究院差分機站里解構難題的每一刻，哪怕在旁人看來只是枯燥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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