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向後，重新靠進那張寬大的椅背深處，姿態恢復成一種掌控全局的松弛，卻讓那份松弛透出更沉重的壓力。
“我剛才給的價格，是在你們現金流斷裂、團隊分崩離析、所有項目徹底停擺之前，基于貴公司最後一點剩余價值得出的。”王宇的聲音平穩得像在陳述一個數學公式，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地砸在對面人的心頭，“現在？”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給那冰冷的邏輯鏈條一個短暫的緩沖。然後，輕輕搖了搖頭，動作幅度極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終局意味。
“十億的窗口期，已經關閉。”王宇緩緩地、清晰地吐出新的數字，如同法官落下最終的法槌，“八億。這就是奧美此刻，在江南戰略圖譜上的定位價格。”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對著身旁的李若琳做了一個極其微小的示意動作。
李若琳的指尖在筆記本電腦上飛快地敲了幾下，動作簡潔而高效。
唰——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頁面瞬間被刷新。代表收購價格的數字，那個曾讓孫啟明心髒驟停的“10”，被一行同樣醒目、卻更加刺目的新字符取代——“8”。
猩紅的減號符號像一道流淌的鮮血，橫亙在數字前方。
8億華幣。
“噗通”一聲悶響，李維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重重跌坐回自己的椅子里，身體微微抽搐，眼神徹底渙散，失去了最後一絲光亮。
孫啟明則像一座被瞬間抽干了所有沙礫的沙雕，整個人徹底癱軟在椅背上，西裝袖口那片深褐色的咖啡污漬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扎眼和諷刺。
“孫董，李總，”王宇的聲音再次響起，將兩人從崩潰的邊緣強行拉回冰冷的現實。他雙手手指交叉，隨意地疊放在身前，姿態依舊從容，仿佛剛才的巨變只是拂去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塵埃，“收購奧美，對江南集團而言，是完成整合暴雪大陸業務的最後一塊拼圖，是戰略需要。但是，我們的游戲公司正在搭建，並不是非要收購。”
他微微側頭，目光平靜地掠過兩人失魂落魄的面孔，那眼神像是在評估兩件物品的歸置位置，不帶絲毫憐憫的溫度。
“並非慈善。”最後這四個字，他說得格外清晰、緩慢，如同鋒利的刀鋒刻下冰冷的印記。
話音落下的瞬間，王宇的右手離開了桌面。一枚似乎一直藏在他指間的、邊緣被打磨得異常銳利的硬幣，被他隨意地向空中彈出。
硬幣在空中高速旋轉，劃出一道銀亮卻冰冷的弧線，帶著細微的破空嗡鳴。
“叮——”
一聲清脆得令人心悸的撞擊聲。
硬幣穩穩地、精準無比地落在了那份攤開的、印著八億收購金額的藍色協議正上方。黃銅色的金屬圓片在慘白的燈光下兀自急速旋轉，高速轉動的邊緣切割著空氣，反射出冰冷、跳躍、毫無溫度的光斑，最終，緩緩地、帶著一種審判般的姿態，倒伏下來。
光滑的金屬表面，清晰地映出一角會議室冰冷的燈光，和燈光下，王宇那雙平靜得如同暴風雪中心的眼楮。
李維和孫啟明同時搖搖頭。
王宇看了看兩人說道︰“兩位老板既然決定，那收購就停止了。我還有事就不陪兩位老板，咱們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