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在孫啟明和李維之間緩慢地逡巡，那目光帶著一種評估物品般的審視感，讓兩人如坐針氈。
“我們願意取上限，”王宇的嘴角似乎向上牽動了一毫米，但那絕非笑意，“十億華幣。一次性現金收購，全額接收管理層及員工。貴方，只需簽字。”
他話音剛落，展藝涵已經上前一步，將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封面印著江南集團的藍色文件夾，輕輕放在孫啟明面前的桌面上，恰好蓋住了那團咖啡污漬的一角。
文件夾攤開，首頁上方，“股權收購協議”幾個黑體大字觸目驚心，而下方，那個代表著最終價格的阿拉伯數字——“1,000,000,000 rb”——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痛了孫啟明的雙眼。
十億！
這個數字像一個巨大的秤砣，狠狠砸在孫啟明的心髒上。所有的預估值、所有的樂觀幻想、所有支撐他走進這間會議室的底氣，在這一刻被砸得粉碎。
眼前陣陣發黑，會議室里昂貴的香薰氣息混合著濃重的咖啡苦澀，變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味道直沖鼻腔。他死死盯著那個數字，嘴唇翕動著，喉嚨里卻像是堵著一團滾燙的棉花，只能發出“ …… ……”的干澀抽氣聲。
“王…王董！”旁邊的李維猛地彈了起來，動作之大帶得椅子向後發出一聲刺耳的刮擦聲。
他身體前傾，雙手重重地按在冰涼的桌面上，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出失血的慘白，像幾截枯萎的樹枝。
他的聲音尖銳得變了調，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哀求，“這個估值……這個估值太低了！我們奧美有品牌！有二十年積累的渠道！有遍及全國的成熟團隊！光這些無形資產就……還有我們正在談的幾個新項目！潛力巨大！現金流只是暫時的困難！王董！王董您再考慮考慮！十五億！十五億我們立刻可以簽！”
情急之下，他甚至伸出了手指，帶著顫音，近乎失態地要去踫觸王宇面前那份象征著“恩賜”的藍色文件夾。
王宇的目光甚至沒有落到那份文件上。他的眼瞼微微垂下，視線落在自己擱在桌面上的右手。食指的指尖正輕輕地、有節奏地叩擊著桌面深色的實木紋理。
篤…篤…篤…
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每一次敲擊，都像精準地錘在對面兩人瘋狂跳動的心髒瓣膜上。
就在李維的手指即將觸踫到文件夾邊緣那冰冷的藍色封面時，王宇的叩擊聲倏然停下。
會議室里死一般的寂靜瞬間被無限拉長、緊繃，仿佛一根已經拉到極限、隨時會崩斷的弓弦。空氣凝固得讓人窒息。
王宇抬起眼，目光如同兩束冰冷的探照燈，直直打向李維那張因激動和恐懼而扭曲的臉。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出一個弧度，那並非微笑，更像堅冰裂開一道冷酷的縫隙，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寒淵。
“李總，”王宇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凌摩擦般的質感，沒有一絲波瀾地切開凝滯的空氣，“你剛才說，十五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