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上的灰燼被風卷起,像一場遲來的雪。羽明陽垂著頭,碎裂的指骨在風中發出細微的“ 嗒”聲。
那團曾灼燒她十年的“歸火”已徹底熄滅,眉心只剩一道灰白的疤,像被歲月親手按滅的燈芯。
白長夜站在她面前,右眼下方的裂口仍在滲血,血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入雪地,凝成細小的冰晶。他的瞳孔一片死寂,仿佛方才那滴藍血帶走的不只是力量,還有他眼底最後一絲溫度。風忽然停了。羽明陽抬起頭,睫毛上沾著未化的雪。
她看向白長夜,聲音輕得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原來,這就是北辰家的‘還’。”
白長夜沒有回答。他抬手,指尖在裂開的銀紋上輕輕一拂,血珠滾落,卻未觸及地面便化作一縷白霧,消散在風里。
羽明陽踉蹌著向前半步,焦黑的披風碎片從她肩頭滑落,露出頸側一道蜿蜒的舊疤——那是十年前地火留下的烙印,如今卻像一條干涸的河床,再無一滴岩漿可流。
“你贏了。”她低聲道,聲音里沒有恨,也沒有解脫,只有一片空茫,“可北辰家……還剩下什麼?”
白長夜終于開口,嗓音沙啞得像冰層下的鐵“剩下的,是繼續活下去的人。”
羽明陽怔了怔,忽然笑了。那笑容極淡,像雪原上最後一縷未散的風,轉瞬即逝。
“活下去……”她重復這三個字,仿佛在咀嚼某種陌生的滋味,“可我已經忘了,該怎麼活。”
白長夜抬眼,望向遠方。祭壇之外,火線早已熄滅,雪原重新歸于寂靜。月光落在雪地上,白得刺眼,像一層未愈合的痂。
“那就從記得開始。”他低聲道,聲音輕得像是對自己說,“記得你本不必死……也記得,有人曾為你來過。”
羽明陽沉默良久,指尖微微蜷起,又松開。她垂下眼,看向祭壇上那截凝固的灰白火線——那是炎之詔刀斬斷的殘骸,如今只剩一條冰冷的線,像一柄未出鞘的劍,又像一道未愈合的傷。
“白長夜。”她忽然喚他的名字,聲音第一次不帶鋒芒,“你叫什麼名字?”
白長夜微怔,隨即答“白長夜。”
“長夜……”羽明陽輕聲念了一遍,像在舌尖掂量這兩個字的重量,“那你可知道,長夜之後,未必有黎明。”
白長夜沒有否認。他轉身,背對著她,風雪從他肩頭掠過,吹起銀白的發絲,像一面逆風的旗。
他背對著她,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那就把長夜走完。”
羽明陽怔在原地,看著他一步步走下祭壇,銀白的發梢被風雪卷著,像一簇即將熄滅的火。
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白長夜。”
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如果……”她頓了頓,指尖在頸側的舊疤上輕輕摩挲,“如果我說,我想活下去呢?”
白長夜側過身,風雪在他眉眼間凝成細小的冰晶。他的目光穿過她,落在祭壇上那截灰白的火線上,聲音低而沉“那就跟我走。”
羽明陽垂下眼,看著自己的指尖——焦黑的指骨已不復先前的猙獰,新生的皮肉在火光熄滅後顯得格外蒼白。她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一點沙啞“北辰家的人,果然都是瘋子。”
“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白長夜抬手,指尖在空中輕輕一劃,一縷青光從他腕骨處蜿蜒而出,凝成一枚極薄的冰羽,懸浮在兩人之間,“風鈴還沒斷,羽明陽。它還在響。”
冰羽在風雪中輕輕震顫,發出一聲極輕的“叮”,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回應。羽明陽抬手,指尖在冰羽上輕輕一踫。冰羽化作細碎的青光,沒入她掌心,像一滴水落入干涸的河床。她忽然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松動了一下——不是“歸火”復燃的灼熱,而是一種陌生的、帶著疼痛的鮮活。
“走吧。”白長夜轉身,風雪在他腳下凝成一條銀白的路,筆直地延伸向遠方的黑暗,“天亮之前,我們得離開北嶺。”
羽明陽跟上去,赤紅的披風早已碎盡,只剩幾縷焦黑的布條掛在肩頭,被風一吹,便像殘旗般獵獵作響。她的腳步有些踉蹌,卻一步未停。
“白長夜。”她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點不確定,“如果……我忘了怎麼笑呢?”
他腳步未停,聲音卻輕了幾分“那就先學會哭。”
羽明陽愣了一下,隨即低頭,指尖在眼角輕輕一踫。那里沒有淚,只有一點未化的雪。她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從地火里爬出來時,也未曾哭過——那時她只有恨,恨得連眼淚都燒干了。
“哭……”她輕聲重復,像是在咀嚼一個陌生的音節,“原來……我還沒有忘記。”
風雪漸歇,東方的天際泛起一線極淡的青白,像是一柄未出鞘的劍,劃開了長夜的幕布。白長夜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他的右眼下,那道裂開的銀紋已凝成一道細小的疤,像一枚未墜的星子,在晨光中微微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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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明陽。”他喚她的名字,聲音第一次不帶任何重量,“長夜之後,未必有黎明。但……”
他抬手,指尖在虛空中輕輕一劃,一縷青光凝成一枚細小的風鈴,懸在她面前,發出一聲極輕的“叮”。
“我們可以自己點燈。”羽明陽怔怔地看著那枚風鈴,忽然伸手,將它握在掌心。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像是一滴雪水落入滾燙的岩漿,發出極輕的“嗤”響。
“好。”她輕聲道,聲音里第一次有了溫度,“那就……點燈。”
晨光終于穿透雲層,落在兩人腳下的雪地上,白得刺眼,像一層未愈合的痂。白長夜轉身,繼續向前走。
羽明陽跟在他身後,指尖的風鈴在風雪中輕輕搖曳,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新生的心跳。
雪原盡頭,晨光稀薄得像一柄鈍刀,勉強割開夜的殘幕。風鈴在羽明陽掌心輕晃,每一次踫撞都濺起細碎的青光,像極小的星子墜入她的血脈,燙得她指尖發顫。
白長夜走在前面,背影削瘦,銀發被風掀起,像一截折斷的旗桿。他的腳步很穩,卻每一步都踩在雪里最深的地方,仿佛要把整條長夜踩實,好讓後來的人不至于陷落。
“前面是斷嶺。”羽明陽忽然開口,聲音被風撕得沙啞,“過了斷嶺,就不再是北嶺的地界。”
白長夜“嗯”了一聲,沒有回頭,只是抬手在空中輕輕一劃,一縷青光凝成薄薄的冰橋,橫亙在斷崖之上。
橋下是萬丈雪淵,霧氣翻涌,像無數未散的魂靈在竊竊私語。羽明陽停在橋前,指尖的風鈴忽然靜止。
她低頭,看見自己焦黑的指骨在晨光中顯得格外突兀,新生的皮肉在裂口邊緣蜷縮,像尚未愈合的傷口。
“我踩上去,橋會斷。”她低聲道,像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詔刀帶來的影響,你應該知道。”
白長夜側過身,第一次認真看她。那截焦黑的指骨上還沾著未化的霜,像一段被火吻過的枯枝,卻仍倔強地探向晨光。
他忽然伸手,不是去扶,而是將自己右腕遞到她面前——那道裂開的銀紋已凝成一道細小的疤,卻還在滲著極淡的血珠。
“那就讓它斷。”他說,“我們掉下去,再爬上來。”
羽明陽抬眼,看見他掌心那道新裂的紋路里,青光與血絲糾纏成細小的漩渦,像一場尚未平息的風雪。
她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一點沙啞“瘋子。”
“嗯。”白長夜應得坦然,“瘋子比死人有用。”
羽明陽垂下眼,指尖在風鈴上輕輕一踫。鈴聲清脆,像一粒雪水落入滾燙的岩漿,發出極輕的“嗤”響。
她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不是借力,而是將那枚風鈴系在他裂開的銀紋上。
“風鈴給你。”她低聲道,“如果我掉下去,你替我听完它最後一聲。”
白長夜指尖微頓,青光順著風鈴的紋路游走,像一縷風在冰面上刻下細小的符。他沒有拒絕,只是反手扣住她的指骨——焦黑與蒼白交疊,像兩段被命運強行拼接的斷章。
“橋不會斷。”他說,“除非我們一起踩上去。”
羽明陽沒再說話。她抬步,與他並肩踏上冰橋。橋面極薄,幾乎透明,能清晰地看見腳下翻涌的霧氣,像無數未散的魂靈在竊竊私語。
風鈴在他們腕間輕晃,每一次踫撞都濺起細碎的青光,像極小的星子墜入血脈,燙得她指尖發顫。走到橋心時,冰層忽然發出一聲極細的裂響。
羽明陽腳步未停,只是側頭看他“現在呢?”
“現在?”白長夜抬手,指尖在虛空輕輕一劃,一縷青光凝成第二道冰橋,從斷裂處筆直延伸向前,“現在,我們換條路。”
羽明陽怔了怔,隨即低頭,看見自己焦黑的指骨在他掌心微微發亮——新生的皮肉正沿著裂口邊緣緩緩爬行,像一場遲來的春雪,覆蓋了荒蕪的河床。
“瘋子。”她第二次說,聲音卻輕得像嘆息。橋盡頭的晨光忽然濃了幾分,像一柄未出鞘的劍,終于劃破了長夜的幕布。
白長夜松開她的手,指尖在風鈴上輕輕一彈。
“听。”他說。風鈴在腕間發出一聲極輕的“叮”,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回應。羽明陽抬眼,看見東方的天際泛起一線極淡的金,像一滴血落入雪里,慢慢暈開。
晨光一寸寸漫過雪原,像一柄鈍刀終于磨出了鋒。白長夜走在前面,風鈴系在他右腕,銀紋的裂口處青光與血絲交纏,像一道不肯愈合的誓言。
羽明陽跟在他身後半步,指尖仍殘留著風鈴的震顫,每一次輕晃,都像是心跳漏了一拍。斷嶺已過,北嶺的輪廓被晨曦削成一道冷硬的線,橫亙在身後。
再往前,便是無人知曉的荒原。
“前面是‘無火之地’。”羽明陽忽然開口,聲音被風撕得沙啞,“那里沒有雪,也沒有火。只有風。”
白長夜腳步未停,銀發被晨光鍍上一層極淡的金,像一柄未出鞘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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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借風點燈。”他說。羽明陽垂下眼,指尖在頸側的舊疤上輕輕一踫。
那道疤已經淡了,像一條干涸的河床,再無一滴岩漿可流。她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從地火里爬出來時,也曾走過這片荒原——那時她渾身是火,眼里卻只有恨。
如今火滅了,恨也散了,她卻仍覺得空。
“白長夜。”她喚他的名字,聲音輕得像雪落,“如果……我終究不是‘羽明陽’了呢?”
他側過身,晨光落在他右眼的疤上,像一枚未墜的星子。
“那就做新的。”他說,“名字只是容器,重要的是里面的東西。”羽明陽怔了怔,隨即笑了。那笑容極淡,像雪原上最後一縷未散的風。
“瘋子。”她第三次說,聲音卻輕得像嘆息。荒原的風忽然大了起來,卷起細碎的雪塵,像無數未散的魂靈在竊竊私語。
白長夜抬手,指尖在空中輕輕一劃,一縷青光凝成一枚極薄的冰燈,懸在兩人之間。燈芯是一縷風,燈罩是一粒雪。
“風鈴響了。”他說,“該點燈了。”羽明陽抬手,指尖在冰燈上輕輕一踫。雪與風同時震顫,發出一聲極輕的“叮”,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回應。
青光順著她的指骨蔓延,新生的皮肉在晨光中微微發亮,像一場遲來的春雪,覆蓋了荒蕪的河床。
她忽然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松動了一下——不是“歸火”復燃的灼熱,而是一種陌生的、帶著疼痛的鮮活。
“走吧。”白長夜轉身,冰燈在他指尖輕輕搖曳,像一顆未墜的星,“天亮之前,我們得走出這片荒原。”
羽明陽跟上去,指尖的風鈴在風雪中輕輕震顫,每一次踫撞都濺起細碎的青光,像極小的星子墜入她的血脈,燙得她指尖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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