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琳勒住青騅馬，望著東岸綿延十余里的渤海軍營寨，眉頭緊鎖。
作為遼國南府宰相，他臨危受命征討高永昌，卻在這遼水岸邊陷入僵局。
“張相，對岸渤海軍又在加固營壘。”副將策馬來到近前。
張琳點點頭，目光掃過遼河西岸的自家大營。
兩萬轉戶兵正在搭建浮橋，這些由遼東失業者和奴隸組成的軍隊，雖然干活很麻利，可到底是缺乏訓練，僅憑這些烏合之眾，今夜偷襲敵營，究竟能否突破高永昌的防線，他心里也是沒底！
“傳本相將令，今夜子時，先渡河一千人，夜襲！”張琳沉聲道，“令蕭楊九帶奴兵五百為先鋒，務必在日出之前，擾亂敵營，也好讓我等趁亂拿下對岸渡口。”
“是！”副將抱拳領命，卻忍不住提醒，“張相，渤海軍擅長水戰，且遼澤泥濘，恐有埋伏。”
張琳擺擺手，文人出身的他更相信兵法謀略︰“高永昌不過一渤海裨將，哪里懂什麼大規模作戰？本相自有破敵之策！”
是夜，遼軍大營燈火通明。
張琳坐在中軍帳內，仔細審閱著斥候繪制的遼水地形圖。
突然，帳外傳來喧嘩聲。
“張相，有渤海使者求見。”親衛掀開帳簾，一名身著青衫的渤海文士走了進來。
“高永昌派你來做什麼？”張琳冷冷問道。
使者躬身行禮︰“我家陛下懇請張相罷兵，願以遼東二十州為贄，與遼國罷戰言和。”
張琳心中一動，高永昌佔據遼東五十余州，若真能拿下其中二十州，同時議和，不失為上策，既能挽回顏面，又能讓大遼喘上一口氣！
但轉念一想，天祚帝絕不會允許叛賊割據一方，否則，這個口子一開，大遼永無寧日！
“回去告訴高永昌，”張琳厲聲道，“若不束手就擒，本相定將踏平遼陽！”
使者退去後，張琳陷入沉思。
高永昌突然求和，莫非有詐？
只是，時間將近子夜時分，此時再要調整，實在是有些高看那些轉戶兵了！
子夜一到，遼軍準時發起渡河行動。
蕭楊九率領先鋒軍踏上浮橋，卻在即將抵達東岸時，遭遇渤海軍的火攻。
對岸之上，不少火箭傾瀉而出，火光瞬間將浮橋吞噬。
“不好，中計了！”蕭楊九驚呼，“快撤！”
先鋒兵卒瞬間大亂，紛紛跳入河水中逃生。
張琳在西岸目睹這一幕，氣得渾身發抖︰“高永昌，你竟敢如此羞辱本相！”
與此同時，遼澤深處傳來喊殺聲。
高永昌親率五千渤海騎兵，從側翼突襲遼軍大營。
張琳倉促應戰，卻因陣型混亂而節節敗退。
“張相，渤海軍攻勢太猛，我們頂不住了！”倉皇逃回的蕭楊九渾身浴血，拼死護在張琳身旁。
張琳望著潰退的遼軍，心中懊悔不已。
他低估了高永昌的軍事才能，更小覷了渤海騎兵的戰斗力。
“撤往沈州！”張琳咬咬牙，“待重整旗鼓，再與高永昌決一死戰！”
遼軍殘部狼狽撤退，高永昌並未追擊。
他站在遼水岸邊，望著對岸的濃煙，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陛下！遼軍已退，為何不乘勝追擊？”副將昊十撻不也不解地問道。
高永昌搖搖頭︰“張琳雖敗，但其身後若還有遼國大軍。我們若孤軍深入，必遭反噬。”
他轉身望向遼陽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況且，金國使者胡沙補即將抵達，我們需要做好兩手準備。”
昊十撻不也皺眉道︰“大王真要與金國結盟？那可是與虎謀皮啊！”
高永昌嘆了口氣︰“眼下我們腹背受敵，若不借助金國之力，如何對抗遼國？”
回到營中，高永昌還未卸甲，一名斥候飛馬而來，在帳外勒住韁繩，翻身下馬，疾步進入殿內單膝跪地︰“啟稟陛下，金國使者已至宮城！”
高永昌听聞，心中一凜，旋即臉上浮現出一抹謹慎的神情。
“朕這邊前去見他！”當下，他趕忙整理衣冠，而後吩咐了緊閉營門，做好防御，隨即快馬回了城內！
行至宮城大門，只見胡沙補身著頗具女真特色的服飾，那服飾上的皮毛與刺繡，盡顯女真的豪邁。他腰間佩著寒光閃閃的腰刀，刀身反射出的冷光。
胡沙補昂首挺胸，神色不卑不亢，見高永昌親自前來，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久聞渤海國大王之名，今日得見，果然氣宇不凡。”胡沙補率先開口，聲音洪亮且帶著幾分豪爽。
高永昌眉頭一皺，隨即微微一笑，回禮道︰“使者客氣了，不過，我之國，非舊時渤海國，而是喚作大元！不知貴國使者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高永昌表面鎮定，心中卻暗自揣測著金國的意圖。如今自己剛剛立國，根基未穩，金國此時遣使，是敵是友，尚未可知。
胡沙補目光炯炯地看著高永昌，絲毫不顧剛剛高永昌的糾正，依舊說道︰“渤海王，如今大遼分崩離析，各方勢力並起。我大金與渤海，皆受遼人壓迫已久。如今正是我們攜手共進，共抗大遼的好時機。”
高永昌心中一動，胡沙補的話倒是與他的想法有幾分契合之處，“貴國的提議，倒是頗有道理。只是合作之事，關系重大，不知使者可有具體的謀劃？”
胡沙補見狀，心中暗喜，他從懷中掏出一幅地圖，在高永昌面前展開，指著上面的山川地勢說道︰“渤海王請看，若我大金與貴國聯合，大金可從北方出兵，牽制遼軍主力。而貴國則可憑借地理優勢，從南線出擊，如此南北夾擊，定能讓遼軍首尾難顧，大遼覆滅，指日可待。待滅遼之後，我們再根據各自出力，劃分疆界！”
高永昌盯著地圖，沉思良久。
“當然，其中還有一條要點，正所謂天無二日，國無二主！”胡沙補呵呵一笑，“渤海王若是真心與我大金合作……”
“使者但講無妨！朕！洗耳恭听！”
“請渤海王，去帝號，拆除僭越之處，面北稱臣，學之前唐國後主舊時，稱號為渤海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