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在阿卡麗塔薩巨大的猩紅鱗甲上呼嘯而過,發出如同刀鋒刮過金屬般的尖銳嘶鳴。她寬厚強健的龍翼每一次沉穩而有力地拍擊,都卷起下方冰原上大片的雪浪,如同在無垠的白色畫布上揮灑出灼熱的筆觸。
艾爾文緊貼在阿卡麗塔薩靠近頸根的溫暖鱗甲上,這里是紅龍背上最平穩、風力最小的區域。他俯瞰著下方飛速掠過的、令人窒息的冬泉谷全景。
世界被純粹的冰雪統治,連綿起伏的山巒如同披著厚重冰甲的遠古巨獸,沉默地沉睡在永恆的白幕之下。
陽光毫無遮攔地灑落,將覆蓋大地的深雪照耀得如同鋪滿了億萬顆細碎的鑽石,反射出刺目而純淨的光芒。
巨大的冰川如同凝固的藍色河流,蜿蜒在群山之間,冰層深處透出幽幽的、仿佛來自遠古的寒光。
針葉林被厚厚的積雪壓彎了腰,形成一片片奇異的、毛茸茸的白色蘑菇雲。
偶爾能看到冰封的溪流,像銀色的絲帶瓖嵌在雪原之上,或者巨大的、形態猙獰的冰柱從懸崖垂落,如同冰雪巨龍的獠牙。極致的寒冷與壯麗交織,構成一片既死寂又充滿原始力量的冰雪王國。
艾爾文裹緊了身上的熊怪棉襖,回頭看向緊挨著他、同樣被眼前景象震撼的兩位卡多雷同伴。“珊蒂斯,”
他的聲音在呼嘯的風中需要提高幾分,
“如此嚴酷的環境……真的會有你們卡多雷的同胞在這里長期居住嗎?”
珊蒂斯調整了一下被風吹得幾乎蓋住臉的巨大兜帽,露出她那雙銳利的眼眸。
她的目光掃過下方冰封的大地,
“這里,艾爾文,”
她的聲音穿透風聲,清晰而沉穩,
“已經踏入了海加爾聖山的邊緣,對于所有心懷敬畏、前往世界之樹諾達希爾的朝聖者而言,冬泉谷是必經之地,也是最後、最重要的補給站。”
她指了指遠方隱約可見的、被更加濃郁的寒霧和永恆積雪籠罩的巍峨群山輪廓,
“因此,在靠近聖山通道的區域,依然有我們的哨站和堅韌的族人定居。他們適應了嚴寒,守護著通往聖山的隘口。”
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回想到過去,
“而在遙遠的、天崩地裂之前的時代……這片冰雪覆蓋的大地,也曾是上古精靈王國繁榮的疆土。只是那場浩劫……撕裂了大地,埋葬了輝煌,許多古老的精靈城市和殿堂,如今都深埋在厚厚的冰層和積雪之下,只留下些許傳說和……零星的遺跡。”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感受著自然律動的綠影,突然身體微微前傾,指向下方一片遼闊的、在陽光下閃爍著奇異藍光的區域說︰“快看!那下面!是凱斯利爾湖!我小時候還在這里玩耍過!”
艾爾文順著她的指引望去。那是一片巨大的、被厚厚冰層覆蓋的湖泊。
不同于周圍雪原的刺目反光,湖面的冰層呈現出一種深邃、靜謐的寶石藍色,如同瓖嵌在白色絨布上的一塊巨大藍寶石。
冰層並非完全平整,可以看到巨大的、如同蛛網般蔓延的冰裂痕,以及一些如同水晶雕塑般聳立的奇特冰柱。
陽光透過清澈的冰層,甚至能隱約看到下方幽暗、深邃的湖水,以及……一些巨大、模糊、如同建築殘骸般的陰影輪廓,靜靜地躺在湖底,訴說著被冰封的古老歲月。
“凱斯利爾湖……”
艾爾文低聲重復著這個名字,腦海中靈光一閃!
他想起了在暮光營地召喚女妖時,法拉曾經說過——“我有幾個老朋友好像住在凱斯利爾湖附近!”
“等等!”
艾爾文立刻從懷中取出那枚溫潤的月亮石,喚醒了法拉。
柔和的白光在紅龍寬闊的背脊上亮起,女妖法拉•星願那半透明的、由月光織就的身影再次凝聚成形。
“艾爾文!又有什麼骯髒的角落需要本大法師……哇啊啊啊!!”
法拉優雅現身,習慣性的抱怨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發出一聲不符合幽魂身份的尖叫!
她下意識地想抓住什麼穩住靈體,結果虛幻的手直接穿過了阿卡麗塔薩的鱗片。
她這才發現自己並非飄在堅實的大地上,而是懸浮在一條活生生的、正在高速飛行的紅龍背脊之上!
下方是飛速掠過的、令人眩暈的冰雪世界!
短暫的驚慌失措後,法拉那雙幽藍的眼眸瞬間被巨大的、如同少女見到偶像般的狂熱星光填滿!
她完全忘記了自己一直自視甚高的身份,繞著艾爾文激動地飄了好幾圈,虛幻的長裙和長發在龍翼卷起的氣流中狂亂舞動。
“龍騎士!”
法拉的聲音拔高了八度,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和崇拜,空靈的嗓音都有些破音了,
“你竟然是一位龍騎士!天吶!艾爾文騎著一條如此威武、如此強大、如此……猩紅耀眼的紅龍!翱翔于冰雪之巔!這氣魄!這風采!這才是配的上大法師法拉•星願追隨的傳奇人物!我就知道!我的眼光絕不會錯!追隨你果然是我漫長人生中做出的最英明的決定!哦!這簡直太浪漫了!太史詩了!”
她雙手捧心,一副徹底被征服的花痴模樣,之前的潔癖和高傲蕩然無存。
艾爾文被法拉這突如其來的“狂熱粉絲”狀態弄得有些尷尬,尤其是旁邊珊蒂斯投來的那帶著一絲玩味的目光。
他干咳一聲︰“咳咳,法拉女士,冷靜點。我們召喚你,是想問關于凱斯利爾湖的事。你之前提過,你有朋友住在這附近?”
“凱斯利爾湖?”
法拉一愣,花痴狀態瞬間被打斷。
她疑惑地低頭看去,當那片深邃如藍寶石的巨大冰湖映入她幽藍的眼眸時,她的靈體猛地一震!所有的激動和狂熱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帶著無盡哀傷與懷念的凝視。
“凱斯利爾……”
她喃喃自語,空靈的眼眸中仿佛倒映出冰層之下沉寂的古老城市,
“是啊……凱斯利爾……我的朋友們……她們還在嗎?”
她的目光變得悠遠而迷離,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冰層,看到了湖底那些模糊的陰影,
“寒冰女爵艾絲拉……湖之詠者莫薇爾……還有那些調皮的水元素……她們……是否還在呢?”
她抬起頭,看向艾爾文,幽藍的眼眸中沒有了花痴,只剩下一種近乎懇求的鄭重︰“艾爾文,能否……能否降落下去?靠近那片湖……我想……我想看看……哪怕只是感受一下她們殘留的氣息……”
看著法拉從未有過的哀傷與懇切,艾爾文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拍了拍阿卡麗塔薩溫暖而堅實的鱗片︰“阿卡麗!降低高度!目標,凱斯利爾湖邊緣!”
“吼——!”
阿卡麗塔薩發出一聲震徹冰谷的長吟,算是回應。
她巨大的頭顱微微下傾,猩紅的雙翼優雅地調整角度,龐大的身軀帶著一種令人驚嘆的靈巧,開始盤旋著降低高度。
灼熱的龍息偶爾噴吐,在冰冷的空氣中拉出長長的白色蒸汽軌跡。
下方的藍寶石冰湖在視野中急速放大。
冰層上奇異的紋路、巨大的裂縫、如同水晶森林般的冰柱群都變得清晰可見。
一股更加刺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意從湖面升騰而起,即使有阿卡麗塔薩的體溫和厚實的棉襖,眾人也感到一陣寒意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