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各院的人都來的差不多了，沙延驍和沙延耀都穿戴整齊，沙延耀穿著長衫披麻戴孝，沙延驍則是穿著軍裝，手臂上戴著黑色的袖章。
“桂兒，過來了，昨天睡得好不好啊？昨天折騰一天，應該挺累的吧？”四姨太熱情的關心道。
桂兒淡淡的笑了一下，算是回應，昨天四姨太避嫌還避得那麼明顯，今天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她跟著沙延驍做進屋里，夫人和沙延耀正在討論怎樣舉辦喪事，何管家拿著一本冊子對夫人說“夫人，我連夜開了這份支出清單咱們帥府門前搭建雕梁畫棟的牌坊，上面寫著“天地同哀”的匾額，門前有軍隊站崗把守，帥府的管事們全身披白衣為賓客迎來送往。還請來了50名扎紙匠，趕制尺寸龐大的開路神像。主靈堂安排有吹鼓手、洋樂隊，還有做法事的道家弟子和誦經超度的和尚。另外，還有招待賓客的茶水器具，食品等等。各項開支最少要十萬塊大洋。”
夫人听了皺著眉頭說“這麼多？”說罷看了一眼沙延驍。
沙延驍假裝不知道，對夫人說“我已經叫人今天發訃告了，政務廳將會公布，有下半旗七日，停止娛樂七日，停戲三日，學校停課一日等，等到出殯的時候，有軍隊護送，會嗚禮炮鳴槍，以表敬意。”
夫人听了點點頭，滿意的說“挺好，就是這開支太過于龐大了，現在賬上空虛，這上哪找那麼多錢啊？延驍，你看，你那里……”
沙延驍淡淡的說“我也知道大哥和母親籌措經費不易，不過我那里手頭也緊，頂多只能拿出5000大洋。多了實在沒有了，軍隊都快發不出糧餉了。”
夫人和沙延耀對視了一眼，夫人對何管家說“老何，你把費用壓縮到5萬塊大洋吧。”
何管家愣了一下，小聲的在夫人旁邊說“夫人，當初豐城的張大帥去世，咱們可都花了3萬塊大洋辦喪禮的，現在咱們自己的大帥才花5萬塊，到時候會不會顯得有點寒酸啊？”
夫人惱怒地說“那沒錢怎麼辦？你出啊？”
何管家連忙低下了頭，說“我這就去重新草擬。”
沙延驍看著何管家退出去的背影，語氣平靜卻帶著分量“母親，眼下時局不穩，軍費吃緊，百姓日子也不好過，喪事不必過于鋪張。父親一生征戰，最看重的是軍心民意，若是為了撐場面掏空家底，反倒不是他願意見到的。”
沙延耀在一旁附和“二弟說得是。我看就按5萬塊的章程來，重點放在出殯的儀仗和悼念儀式上，既顯莊重，也不至于太過奢靡。”
夫人嘆了口氣，終究是點了頭“罷了，就依你們，只是該有的規矩不能少，別讓人戳咱們帥府的脊梁骨。”
三日後，大帥的葬禮正式開始。帥府門前搭起了三丈高的白綢牌坊，“天地同哀”四個黑底金字匾額懸在正中，兩側立著八桿白幡，隨風獵獵作響。
門前果然如沙延驍所說，有衛兵荷槍實彈站崗，管事們披著麻衣，低頭弓腰迎送前來吊唁的賓客。
靈堂設在正院，正中停放著金絲楠木棺槨，棺前供著大帥的遺像，黑白照片上的人穿著軍裝，眼神銳利依舊。遺像前點著長明燈，兩側跪著披麻戴孝的姨太們，哭聲此起彼伏。靈堂兩側，一邊是洋樂隊奏著哀樂，銅管樂器的悲鳴聲低沉壓抑；另一邊是道家弟子穿著雲紋法衣，手持法器念念有詞，和尚們則圍坐成圈，敲著木魚誦經，中西悼念方式混雜在一起，倒也顯出幾分民國特有的時代印記。
前來吊唁的賓客絡繹不絕。軍政要員們穿著深色西裝或長袍，胸前別著白花，對著遺像三鞠躬；商界名流則多帶著厚禮，由管事登記在冊；普通百姓被攔在帥府外，遠遠望著白幡，有人低聲議論著大帥的功過，有人只是來看個熱鬧。
桂兒原本想著自己不過是個養女，一個說不上話的人，不怎麼辛苦的，結果按照禮儀，居然每天都要去跪幾個時辰，大哭一場，這一天下來也累的夠嗆的。沙延驍心疼她，特地讓人用棉花做了厚厚的跪墊，專門給她一個人用。
出殯那日更是轟動全城，送葬隊伍長達數里，最前面是扎紙匠趕制的開路神像，高達丈余，面目猙獰，後面跟著紙糊的汽車、洋房、佣人，栩栩如生，據說都是按大帥生前喜好扎制的，接著是扛著挽聯的隊伍，挽聯多是軍政界同僚所贈，其中“功在桑梓，名留青史”一聯最為顯眼，據說是省主席親筆題寫。
沙延耀騎著馬捧著靈位走在裝有棺槨的小汽車前，一身麻衣，腰系麻繩；沙延驍則穿著軍裝，臂戴黑紗，緊隨其後，身姿挺拔如松。軍隊護送的士兵們邁著正步，步槍上纏著黑布，每過一段路便鳴槍致哀，禮炮聲在城上空回蕩，震得人耳膜發顫。
街道兩旁隔一段路就有一個路祭棚，都是各界富豪設的，其中也包括宋家。路兩旁擠滿了圍觀的百姓，警察維持著秩序，有人脫帽致敬，也有人在低聲唏噓。
按照民國新禮與舊俗結合的規矩，隊伍先繞城區一周，讓百姓最後送別，再前往城郊的祖墳安葬。沿途店鋪都下半旗，停止營業，戲院也掛出“今日停演”的牌子，學校里的學生們站在路邊，看著隊伍緩緩駛過，臉上帶著懵懂的肅穆。
桂兒坐在隊伍末尾的小車里，穿著素色旗袍，臂上纏著黑袖章。看著這浩浩蕩蕩卻又透著幾分荒誕的送葬場面，她感慨的想起大帥生前的種種，想起他的專斷、多疑，也想起他偶爾流露的脆弱。如今這人化作一仸黃土，身後的功過是非，終究要留給時間去評判了。
“桂兒，听說大哥大嫂在鬧呢？”同車的沙莉莉突然對她說。
“他們又在鬧什麼？”桂兒其實大概也猜到了肯定是因為七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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