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軒....大人？！”
听到手下的話，王淵的語氣陡然拔高，帶著被冒犯的怒意。
手下頓時渾身一哆嗦，連忙改口︰“不...不是曹軒大人，是曹軒！”
在場眾人都清楚曹軒是莫宏那邊的人，私底下自然絕不會對他用什麼敬稱。
見手下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認錯，王淵這才從鼻腔里沉沉哼了一聲，揚聲道︰
“在場諸位記住，這廳里稱得上‘大人’的，唯有幽鬼大人而已！”
“你口中那個曹軒，不過是運氣好得了紅衣女詭青眼的沽名釣譽之輩，也配跟幽鬼大人相提並論？”
跪在地上的護衛頭埋得更低，額頭幾乎貼到冰涼的地磚上，連聲道︰“是是是！那曹軒就是個沽名釣譽之輩！”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黏住了貼身的衣衫。
主位上的黑袍人——幽鬼，始終沒出聲，只有寬大的袖管里偶爾傳來一絲極輕的氣流聲。
但若是有人此刻敢抬頭細看，定會發現他听到曹軒二字時，指尖敲擊桌面的節奏明顯亂了半拍。
那看似平靜的表象下，顯然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被稱作幽鬼的黑衣男人沒理會王淵刻意的阿諛奉承，依舊保持著緩慢敲桌的動作。
這讓滿臉堆笑的王淵頓時僵在原地，尷尬地收了收嘴角。
他連忙轉向手下，沉聲道︰
“仔細說，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慌成這副模樣？”
那護衛連忙惶恐回話，聲音都在發顫︰
“是曹軒，他今天開著那輛體型巨大的越野車高調入城。
剛到城門，附近的守衛就全圍了上去，歡呼吶喊聲差點掀了城牆！
後來那些喊聲又引來了好多市民，全都跟著一起歡呼，場面鬧得極大。”
“然後就有人注意到，曹軒是跟莫家大小姐莫輕語一起的。”
“當場就有幾個人站出來指責莫家，可...可全被曹軒三言兩語壓下去了！
他還說讓那些愚民別再信流言，現在好多人看咱們的眼神都不對了，明顯起了疑心....”
“屬下怕這會壞了您和幽鬼大人的大事，才火急火燎地來稟報！”
王淵听得臉色鐵青，猛地一拍桌子︰
“蠢貨！這點小事都辦不利索，還不快滾下去！”
護衛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出大廳，厚重的木門在他身後吱呀一聲合上，隔絕了外面的光線。
大廳里的氣氛瞬間沉了下來。王淵臉上的厲色眨眼間褪去，轉頭看向主位時，又堆起諂媚的笑︰
“幽鬼大人，讓您見笑了，是屬下管教不嚴，擾了您的清淨。”
幽鬼那沙啞的聲音終于響起，像是生銹的鐵器在摩擦，帶著股從九幽地獄爬出來的陰冷︰
“跟我說說...這個曹軒的底細。”
王淵心里一緊，連忙收斂了多余的笑意，挺直腰板回話，語氣不敢有絲毫怠慢︰
“幽鬼大人，這還要從一周前說起。
當時弗蘭克頓全面放開城門，邀請所有域外求生者入城，就是在那時候，曹軒也是其中之一....”
他把哈曼的陰謀、曹軒如何破壞計劃、最後又是怎樣逼得哈曼勢力覆滅的過程，撿關鍵處說了一遍，末了總結道︰
“這個曹軒難纏的地方就在于，他可以掌握對詭異有著絕對的克制效果的雷霆，而且曾經當著大庭廣眾的面擊敗了號稱千年難遇的除詭師天才的雲墨。”
“他身邊有一個紅衣詭異叫做林雪，實力同樣強大無比，是極為罕見的紅衣.....”
“更重要的是，他這段時間來並不在弗蘭克頓，而且他已經是被希望系統承認的榮譽市長，完全不需要競選什麼市長。
所以，我們很難用對付莫家的手段去對付曹軒。
他在那些愚民心中的威望恐怕比莫宏還大，若是他為莫宏發聲的話，恐怕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化作無用功。”
王淵緊皺著眉頭，有些擔心的說道。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若是被莫宏知道，恐怕對方會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听完王淵的話，幽鬼緩緩坐直了身子，似乎對曹軒十分感興趣。
他緩緩開口︰“今晚莫宏不是召集你們所有人召開會議麼....”
“我喬裝打扮一下，到時候跟你一起去，好好見一見這個大名鼎鼎的曹軒....”
王淵大吃一驚︰“什麼！幽鬼大人您要親自.....”
。。。
陸玄駕車穿過兩條街道，很快就到了莫家領地的石砌大門前。
剛停穩車，兩名佩刀守衛便迎了上來，見是他們，臉上露出幾分難色︰
“曹軒大人，莫小姐，家主不在府中，一早便去了市政大樓處理公務。”
無奈之下，陸玄只好掉轉車頭，朝著城中心的市政大樓駛去。
車子駛過中心廣場時，莫輕語忽然輕輕啊了一聲，目光落在廣場中央的兩座雕像上。
陸玄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眉頭也微微蹙起。
那是當初為紀念他和莫宏平定哈曼之亂而建的雕像。
他的那一座依舊光潔如新，基座被擦拭得一塵不染，連衣袍的褶皺都透著威嚴。
可旁邊莫宏的雕像，卻落滿了厚厚的灰塵，肩頭甚至沾著幾塊爛菜葉，基座上還有干涸的穢物痕跡，顯然是被人刻意褻瀆過。
廣場上零星走過幾個市民，路過莫宏雕像時都繞著走，眼神里帶著回避，仿佛那不是守護城市的英雄，而是什麼晦氣的東西。
車廂里瞬間陷入沉默，只有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輕響。
莫輕語別過臉，指尖死死攥著衣角，眼眶微微泛紅。
父親這些日子承受的，遠比她看到的要多。
陸玄望著那座蒙塵的雕像，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上一次見莫宏時，對方依舊是那副沉穩爽朗的模樣
可這些明里暗里的糟踐，顯然早就開始了。
那時的莫宏，怕是正頂著千斤壓力，硬撐著不肯露半分頹態。
莫宏幫過他太多，從最初的信任到後來的傾力相助，甚至直言想把女兒托付給他。
如今這位長輩身陷困境，于情于理，他都沒道理袖手旁觀。
陸玄踩下油門，車子加快速度駛過廣場，將那兩座對比刺眼的雕像甩在身後。
沒多久，便到達了市政大樓。
二人快速下車，憑借著莫輕語的這張臉，毫無阻攔的來到了最頂層的莫宏辦公室。
“咚咚咚。”
莫輕語縴細的手指輕輕叩在厚重的實木門上。
門內很快傳來回應，是莫宏的聲音。
只是相較往日的爽朗洪亮，此刻多了幾分掩不住的疲憊。
“請進。”
推開門的瞬間，莫輕語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辦公桌後的莫宏。
他身上的襯衫領口松了兩顆扣子，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桌前堆滿了密密麻麻的文件。
見到女兒的那一刻，莫宏眼底瞬間閃過一絲光亮。
原本緊繃的肩線都松弛了幾分，可這份驚喜只持續了片刻，他便重重嘆了口氣，聲音里滿是歉意︰
“抱歉閨女，本來還想著讓你在曹軒那邊多待幾天，好好放松放松，沒成想這邊的事一樁接一樁，實在是少不了你幫忙。”
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想給女兒倒杯水，可剛走兩步，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
腳步一頓，湊到莫輕語身邊，壓低聲音，語氣里摻著點緊張又帶著幾分八卦道︰
“乖女兒，跟爹說實話，我走之後，你跟曹軒那小子.....相處得怎麼樣？
有沒有把他徹底拿下啊？爹可還等著喝你們的喜酒呢！”
莫輕語的臉蛋頓時紅透，這個老爹，現在都這種時候了還開玩笑！
更何況，曹軒本人可是就在門外面啊啊！
莫輕語羞憤的掐了掐自己老爹的胳膊，不過還是沖著他使了個眼神。
“拿下！”
莫宏剛想說什麼。
“咳咳咳。”
就在這時，一聲輕咳突然從門口傳來，打斷了莫宏的話。
莫輕語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連忙後退半步，莫宏轉頭看去時，正好對上曹軒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進來，雙手插在口袋里，噙著一絲忍俊不禁的弧度。
莫宏的表情瞬間僵住，瞳孔微微收縮。
曹軒這小子怎麼也來了？
難道閨女真的把人拿下了，這是帶著女婿來給自己撐場面？
可轉念一想，自己剛才那番話豈不是全被听了去？
莫宏頓時充滿尷尬，他連忙干咳兩聲，手忙腳亂地轉身回到辦公桌後，拿起桌上的文件假裝翻看，硬生生轉移了話題︰
“咳！曹軒啊，你怎麼也來了？
我記得你那邊的病棟不是正忙活了建設中嗎？怎麼有空過來？”
曹軒壓下笑意，走上前在莫宏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莫叔，輕語跟我說您這邊情況棘手，我那邊已經安排好了人手，暫時能脫開身，過來搭把手。”
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現在當務之急，是得想辦法應對那些暗中搞事的家族，您心里有沒有初步的打算？”
莫宏聞言，重重地嘆了口氣，從文件堆里抽出一張泛黃的紙。
紙上用紅筆圈著十幾個家族的名字，墨跡邊緣都被指尖摩挲得有些發毛，顯然是被反復翻看了無數次。
他將紙推到曹軒面前，指尖點在上面，語氣帶著幾分凝重︰
“這些，都是我的重點懷疑對象。
赫曼倒台之前，他們跟赫曼走得近得能穿一條褲子，赫曼手里不少髒活，都是這些家族暗地里幫著辦的。”
“赫曼垮了之後，這些人表面上安分了不少，可我清楚，他們絕不會甘心就此沉寂。”
莫宏的手指在紙上用力按了按，眼神里滿是冷意，
“最近城里關于莫家的流言，跟他們脫不了干系，可這些大家族做事太隱秘了，明面上一點破綻都不留，連我派去的人都查不到實據。”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
“弗蘭克頓是所有人眼中的‘希望之城’，他們躲在暗處能用陰招，可我身為城主競選者，要是拿不出徹底的證據就貿然發難，反倒會被他們倒打一耙，說我故意打壓異己，到時候失了民心，才是真的萬劫不復。”
沉默了片刻，莫宏直起身，眼神里透出幾分果決。
“所以我打算，今晚就召開一場會議，參會的全是這些家族的核心人物。
有幾個老狐狸，我早就想跟他們當面算算賬了。
到時候我會故意放出點風聲，看看他們的反應，我倒要試試，這些藏在暗處的狐狸，到底能不能把尾巴藏到底！”
“咚咚咚——”
曹軒剛想繼續說些什麼，就在這時敲門聲突然響起，打斷了辦公室里的談話。
因為曹軒進來的時候並沒有關門，所以來人自然而然的走了進來。
“曹軒，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