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臉上那標志性的“皮皮蝦”式嬉笑瞬間收斂得無影無蹤。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緊緊握住了掛在胸前、用紅綢系著的那枚刻有“人民是你的後盾”的暗沉鉚釘。
那堅硬的觸感透過布料傳來,讓她紛亂的心緒瞬間沉澱下來,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專注和認真。
羅斯福的輪椅碾過南昌艦冰冷的鋼鐵甲板,最終停在福建展開的全息艦隊徽章投影前,煙斗的火光在他指間明滅,藍灰色的眼眸饒有興致地掃過那由燈塔、舵輪與環繞星光構成的圖案。
“女士們,”羅斯福的聲音帶著爐邊談話特有的溫和力量,卻又像深海潛流般蘊含重量,“看來,你們正在鍛造一枚比二十枚戰斗之星更沉重的徽章……”
他的目光在燈塔基座與舵輪結合處那抽象而堅韌的線條上停留片刻,仿佛看穿了其中凝聚的破浪意志與導航智慧。
“沉重?”山東上前一步,胸前的鉚釘在朝陽下反射出一點微光,“總統先生,這枚徽章承載的是‘守護’的份量!它比任何實體……都輕盈得多,也明亮得多!”她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經歷過迷茫後淬煉出的堅定。
羅斯福嘴角勾起一絲理解的弧度,煙斗輕輕磕了磕輪椅扶手,一縷青煙裊裊升起,並未勾勒戰爭的殘骸,卻奇妙地融入了福建全息投影中那些環繞燈塔的點點星光里,讓它們流轉得更加靈動、溫暖。
“輕盈……明亮……”羅斯福低聲重復,目光卻似有深意地掠過赤城、加賀、天城,最終落回山東緊握鉚釘的手上,“很好...記住這種感覺,當你們最終將這份守護的徽記鐫刻在歷史的鋼板上時,它會比任何炮火的硝煙都更持久。”
他的輪椅微微轉動,發出輕微的嘎吱聲,視線投向艦艏劈開的、翻滾著白色泡沫的墨藍色海面,仿佛在凝視著某個遙遠的地方︰“就在不久之前……在東京一座古老神社的庭院里,陽光穿過鳥居,也灑在三片迷茫的……‘鋼鐵花瓣’上。”
他頓了頓,沒有提名字,但那“鋼鐵花瓣”的隱喻——華麗、巨大、曾象征毀滅的終極武力——所指不言而喻。
“她們也在尋找答案,關于‘歸宿’,關于‘守護何物’。”羅斯福的聲音帶著一絲悠遠的感慨,“迷茫是覺醒的起點,就像你們當初一樣。”
山東敏銳地捕捉到了羅斯福話語中的未盡之意,她握著鉚釘的手更緊了,指節微微發白。她深吸一口氣,挺直脊梁,那枚掛在胸前的“人民是你的後盾”鉚釘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在陽光下閃爍著內斂而堅實的光芒。
“總統先生!”山東的聲音清晰而有力,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甚至蓋過了風聲和海浪聲,“我之前……一直想問您一個問題!如果……
如果航母的終極形態,注定是停泊在博物館的港灣里,成為歷史的紀念碑……”她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盯著羅斯福藍灰色的眼楮,“那麼,我們該拿什麼當門票?”
這個問題像一顆投入深水炸彈,瞬間在甲板上激起無聲的巨浪。所有艦娘的目光都聚焦在山東和羅斯福身上。
遼寧冰藍色的瞳孔微微閃動,福建指尖的電弧無聲跳躍,企業披風下的手指下意識收緊,連正在努力用狐火勾勒徽章線條的加賀都停下了動作,蔚藍的眼眸望了過來。
羅斯福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但那雙仿佛能洞穿歷史迷霧的眼楮里,卻掠過一絲深沉的、近乎悲憫的激賞,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推動輪椅,更靠近了艦艏邊緣一些,讓海風將他花白的鬢發吹得更亂。
他抬起夾著煙斗的手,指向南昌艦高速航行時,艦艏劈開海浪激起的、在陽光下如同鑽石星辰般飛濺的水沫。
“看到那些浪花了嗎,山東小姐?”羅斯福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它們轉瞬即逝,不會在博物館的展櫃里留下任何痕跡,但是……”
他的煙斗輕輕一點,那飛濺的水沫景象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定格、放大,水珠中倒映著福建全息徽章上環繞燈塔的點點星光,也倒映著甲板上每一位艦娘專注的臉龐。
尤其是衣阿華和新澤西的臉龐,倆人非常震驚,衣阿華甚至想要上前一步仔細端詳這位羅斯福總統....但是立即被身旁的海倫娜和聖路易斯阻止。
倆人通過數據鏈,對衣阿華和新澤西只說了一句話——“他不是白宮的那一位,這位羅斯福總統....姑且稱之為羅斯福虛影吧,更像是某種意志的化身。”
羅斯福的目光如同火炬,掃過山東緊握的鉚釘,掃過企業鎖骨處的星火烙印,掃過福建指尖的電弧,最終落回山東眼中。
“當人們走進那座博物館,站在你們龐大而沉默的鋼鐵身軀前,他們真正需要‘購買’的門票,不是一張印著價格的紙片。”
“他們需要帶來的,是這些浪花飛濺時,倒映在你們艦體上的——那些平凡人臉上閃爍的希望之光。”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母親看著孩子安全回家的笑容,是農夫在和平土地上收獲的麥浪,是科學家在寧靜實驗室里點亮的思想火花……是千千萬萬普通人,在你們用鋼鐵與意志撐起的和平穹頂之下,得以自由呼吸、安心生活的——那份‘星火’!”
羅斯福微微前傾身體,煙斗的火光幾乎要灼燒空氣︰“只有當人們帶著這些‘光’走進博物館,站在你們這些曾經毀天滅地的戰爭機器面前,平靜地講述著和平年代最普通、最珍貴的日常……
那一刻,你們才真正完成了從‘戰爭巨獸’到‘文明豐碑’的終極轉化!那每一張平凡笑臉帶來的‘光’,才是你們最值得驕傲、最無價的‘門票’!”
羅斯福的話語如同巨錘,錘擊在了衣阿華的內心,博物館艦嗎.....她退役之後其實,無可置疑的去當了博物館艦,原來真正的“門票”是這個啊....
山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低頭看著自己緊握的、那枚刻著“人民是你的後盾”的鉚釘,又抬頭望向艦艏前方,那被太陽染成金色的、不斷被劈開又不斷愈合的浩瀚海面,羅斯福的話語如同滾燙的烙印,深深鐫刻在她的意識深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