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尋找一個人。
格蕾絲在空氣中,像魚兒一樣游動,這樣總比在地面上奔跑要快很多很多。
更何況是厚重積雪覆蓋的地表,絕對是難以行動的代表地形之一。
隨著海拔高度的不斷增加,四周也開始變得昏暗。
格蕾絲焦急的左顧右盼,雖然地上遺留下來的足跡依然在為她指引方向。
但是她拼命四處張望的目光,也不會停止尋找。
幸好格蕾絲周身無意識的彌漫著霧氣,相當于攜帶了一部分水墨,可以轉化為燈籠,照亮前路。
四周明明到處都是雪和針葉類樹木,卻無法像控制水墨一樣控制它們。
這種不同尋常的異樣,讓格蕾絲更加急迫起來。
「龍心!」
「我的龍心,你在哪兒……」
格蕾絲用尋常人類難以企及的速度,在茂密的山林雪地間穿行。
直到樹葉越來越稀疏,樹木也不再密集,天邊的極光照耀著銀白的雪地。
四周只剩下風聲時。
她恍然間看到了一個黑影。
但是很快,格蕾絲便不可置信的看著貫穿自己胸膛的長刀。
手握長刀的,是一個早已分辨不出樣貌的“雪”人。
就在格蕾絲找過來之前,雪人與守夜人之間的戰斗才剛剛接近尾聲。
衣衫襤褸,滿是傷痕的守夜人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獵物。
明明只是一個漫長的狩獵過程,他的獵物,居然卻演變成了獵人……
他親眼看著獵物,從一開始的,連手中刀都拿不穩,變成握住刀刃,便如臂使指。
從擋不住守夜人強大的攻擊,變成游刃有余的反擊。
從有勇無謀的莽撞,蛻變成嫻熟與決絕。
從人類強烈的生存願望,湮滅成無底線,無休止的殺戮欲望……
與之相對的,人性在非人的,野獸般的廝殺中,消磨殆盡…
因為其幾乎就是,在與“神”戰斗……
以至于,雪人渾身只有七零八落的碎骨和缺失的碎肉,其他全部組織,都是地面上的髒雪。
然而,就是這樣東拼西湊起來的臨時軀干,居然在廝殺中學習,成長蛻變……
同時,為了凝聚起這副軀體的大致形狀,他甚至還要單獨分出一部分精神來控制它們之間的粘連。
一心二用的戰斗……
否則,普通的雪制作成的軀體,只是用力抖動一下,便會土崩瓦解。
相對的,為了回應越來越強的獵物,守夜人漸漸釋放出,足以與自身名號所匹配的力量。
那是掌控大氣的風行之物——
伊塔庫亞。
被封印于極圈之內,足以威脅神只的的存在。
執掌冰寒與死寂,接受狂風的朝拜……
輕輕揮動長戟,掀起可以吹斷巨木的狂風,風雪賦予他的利爪以尖銳鋒鏑,輕輕剮蹭,就足以使山岩碎裂。
在這種高強度的廝殺下,能以人型軀體,戰勝已經無限趨近于“神”的守夜人。
在精,氣,神,全部枯竭前,龍心完成了範無咎的囑托。
達成了,以人類的形體,戰勝鬼神的壯舉~
當然,那把平平無奇,卻無法被破壞的長刀,也功不可沒。
龍心的勝利,足以讓這場無端的風雪停滯下來,不再覆蓋整個傘中水墨世界。
但是,守夜人倒在了雪地里。
另一個“守夜人”,卻開始了…
自己的巡視……
……
直到溫熱的血,濺射到由雪鑄就的冰冷眼楮中,將蒼白的瞳孔染開。
龍心才終于從最原始的殺戮欲望中清醒過來。
為了躲避早已不是人類能抵擋的攻擊,龍心的所有行動,都已經將生命舍棄,解除了基因鎖對生命的保護,對軀體,動作的限制。
瘋狂壓榨人類的形體,其所有的潛能。
直到血肉無用——
最後一塊完整的血肉,也被雪給代替。
“格~”
“格…蕾…絲?”
那是龍心的幻視,而且他只能從,被雪堵死的氣管中發出嘶啞的嗚咽。
在這一片像是被導彈洗地式轟炸過的地方,格蕾絲看到了一個和龍心很像的身影。
還沒等她靠近一些,確認情況時,對方的刀刃就已經刺穿自己的胸膛。
她沒有能反應過來,無可厚非——
這可是,足以和“風”媲美的速度啊!
超脫血肉的束縛,極致的人類形體所爆發出來的力量。
既然對方都把自己送到了面前,不死不滅的格蕾絲,剛好也能看清楚了這個身影。
是一個雪人,渾身由髒亂的雪,烏黑的血漬,破碎的衣服殘片,一絲絲肉糜,一點點骨頭碎渣揉捏而成。
簡直髒亂無比~
但是雪人勾勒出來的樣子,他的體型,他的長發,他此刻顫抖的雙手……
從雪人身上傳來的模糊不清的嗚咽。
格蕾絲也從心里“听”到了。
那麼,這個人的身份,已經確認了。
格蕾絲伸手抱住了雪人,這卻使得長刀刺得更深了,抱得越緊,刺穿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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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不在乎,她只有眼前所擁之物了。
雪人的精,氣,神,最後的一點留存,也仿佛找到了歸宿一樣,朝著自己的宣泄口流淌。
支撐雪人形體最後的力量消散了,構成這軀體的一切,瞬間土崩瓦解。
格蕾絲只感覺懷里一輕,雪人就碎成了一堆骯髒的混合物,即使是冰天雪地,也散發出濃厚的血腥味。
這堆髒雪中零星的肉片,甚至零碎得,根本無法拼湊出一點點完整的信息。
實在是太碎了……
守夜人下手實在是太狠了……
不,是伊塔庫亞,完全體的…
伊塔庫亞……
那個徹底拋卻理性,眼神變化後,舉手投足間透露著瘋狂的身影。
可以摧毀一切阻礙的狂風,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纏繞在他的周身。
觸之崩裂,靠近破碎……
雖然水墨構成的軀體,即使被刺穿,流血,也不會死亡。
但是相應的,等價天平會報以同等的疼痛,甚至直接反饋給靈魂。
格蕾絲忍受著這種震顫靈魂的痛苦。
她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拯救只剩下一絲微弱靈魂還存在的龍心。
「怎麼做?」
「要把自己的全部用來交換嗎?」
「對啊,他還有我……」
周圍的雪地,山林,被廝殺踐踏得不成樣子。
這里的風雪沒有停止,僅僅是過了一會,它們再一次紛紛墜落。
同樣的,這里可沒有多少水墨可以供給格蕾絲調動。
只有無盡的風雪,甚至將構成地面的水墨都凍結起來……
一個穿著白色簡陋連衣裙的小女孩,背著一個穿著相同單薄衣物的小男孩行走在雪地間。
她艱難的從雪山上,往山腳下走去。
幾乎快達到她胸口的厚實積雪,成了下山路上,最大的阻礙。
但是那又怎樣,她的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即使渾身顫抖也沒有問題。
她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背後,那逐漸明朗起來的心跳……
……
一直到瞳孔中的世界清晰起來前,龍心都無法動彈。
撕裂渾身每一處筋骨與神經的疼痛,在沒有任何衰減的情況下鞭打在靈魂之上。
在靈魂終于適應這種痛苦後,龍心終于能掌控身軀,踉踉蹌蹌的從陌生的地方爬起來。
緩緩張開眼楮,看到的,是昏暗,血紅,艷黃,褐綠交織纏繞在一起,又不斷變化的光,還有像是血肉組織一般的地面。
耳朵里慢慢傳來根本不知道是何種語言的說話聲,清晰又凌亂,嘈雜又單一。
卻有種莫名的力量,讓這些聲音足夠的吸引人,像是在呼喚在外玩樂的孩子回家吃飯一樣。
那些光像是探照燈從正前方打過來,直接刺痛龍心的眼楮。
那些聲音戛然而止,過了幾秒,又突然放大,甚至直接出現在腦海中,用這種聲音勾勒出那個身影的形狀。
不,這些聲音全是形容那道身影的,無論是什麼語言,什麼口吻,全部都是在污染龍心的理智。
就像在腦花上,用超聲波的指定頻率,雕刻出,那個身影的輪廓…
那個被描繪的身影又突然站在了探照燈之下,龍心忍受著周圍迷幻致命的影響,瞪大了眼楮去看,卻完全看不清。
因為龍心本就位于探照燈照耀下,逆著光源,又被不停的干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