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金真的被二姐說心動了。
騙誰二姐也不能騙自己。
她盯著彩頁上的數字，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粗糙的手掌無意識摩挲著塑料封皮︰
“姐，真有這麼好的事兒？光伏蔬菜能賺這麼多？該不會是騙人的傳銷吧？”
傳銷他可是听說過的。
他的目光掃過二姐手機里跳動的進賬短信，又忍不住追問，“你說拉10萬給5000提成，這錢哪來的？天上真能掉餡餅？”
他掰著手指頭算起來，額頭上的皺紋擰成疙瘩︰“你是說我把攤子盤出去湊50萬，一年就有140萬？再拉上幾個老主顧，一年豈不是輕輕松松就賺100多萬？”
想到這里，他呼吸都急促起來，菜攤上飄來的花椒味突然變得刺鼻，“可這麼高的收益，公司拿什麼給？該不會是拆東牆補西牆吧？”
“什麼呀？那是公司賺的錢拿出來的分紅！不存在著拆東牆補西牆的事！再說了，人家那麼大的公司，會看上你這個三瓜兩棗？這是為了讓我們共同富裕，給我們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我是看著你是自己的親弟弟，不想你賺錢那麼辛苦，給你指一條發財的道路！”
二姐哼了哼鼻子說。
怎麼那麼笨呢？
賺錢的機會都不知道把握。
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張老金的心開始發燙。他咬著後槽牙，聲音里帶著顫意︰“姐，你說公司有批文？那帶我去總部看看？要是真靠譜.........我、我...........咬咬牙投個50萬試試，這是我春節準備帶回老家建新房子用的。”
張老金的老家在西江農村，那里的人特別喜歡賺了錢就建房子，家家都是三層樓的小洋房了，張老金家還是老房子，在西江農村，沒有棟洋房是讓人看不起的。
人要臉、樹要皮。
不蒸饅頭爭口氣。
張老金辛苦這些年，終于省吃儉用的存下了50萬，今年準備回去就把老房子拆了，蓋樓房！
二姐眼楮猛地一亮，像只發現獵物的野貓，一把抓住張老金的胳膊使勁搖晃︰“早說啊！姐就知道你靈光！”
她從帆布包里翻出張皺巴巴的行程單，手指戳在“參觀預約”欄上，“我現在就帶你去總部考察團，一個電話有專車接送！你趕緊把攤子托付給別人，錯過這次機會，下一批名額得等三個月！”
她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往張老金耳朵湊︰
“現在正是公司擴張期，要不是看你是親弟弟，這種內部名額根本輪不到咱們！上個月有個老板投了300萬，現在每天利息都夠買輛小轎車！”
說著掏出手機，翻出微信群里其他會員曬的收益截圖，“你看看，大家都在搶著投，晚了連湯都喝不上！”
二姐突然松開手，叉著腰板起臉︰
“不過丑話說前頭，你要是猶豫，這名額我可就給別人了。老家王嬸的兒子前天還求我帶他去呢！”她瞟了眼張老金攥緊的圍裙，語氣軟下來，拍著他手背哄道︰
“你想想，蓋棟樓房才多少錢？投50萬進去，明年這時候直接別墅加寶馬！到時候整個村是，誰不得高看你一眼？”
張老金喉結劇烈滾動，盯著二姐手機屏幕上不斷跳動的收益數字，像是被勾了魂兒。他猛地把圍裙一扯，油污斑斑的布料隨手甩在堆滿調料的貨架上，震得玻璃瓶“ 當”作響。
“還開什麼店！”
他一把抓起放在腌菜缸旁的鐵皮盒，倒出皺巴巴的記賬本和零錢，又慌慌張張把電子秤電源線一拔，金屬秤盤磕在台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菜市場嘈雜的叫賣聲在耳邊炸開，張老金卻只听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三步並作兩步沖到鋪子後間，掀開床板摸出藏在被褥下的鐵皮盒————那里面壓著他攢了十年的50萬存折，邊角都被汗水浸得發皺。
指腹撫過燙金的銀行ogo，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已經看見老家那棟氣派的三層別墅在向他招手！
“快走！”
二姐在攤位外催促，帆布包帶子勒得肩膀生疼。張老金把鐵皮盒緊緊抱在懷里，小跑著撞開布簾，塑料簾子“嘩啦”掃過他後背。
正午的陽光透過陽棚射進菜場里，刺得他眯起眼，卻擋不住嘴角瘋狂上揚的弧度。
他甚至忘了鎖上攤位的木門，任由風把堆在角落的調料袋吹得簌簌作響。
一路上，張老金像只興奮的麻雀緊跟在二姐身後。
經過水產區時，腥氣撲鼻的污水濺上他的褲腳，他渾然不覺；電動車的喇叭在耳邊炸響，他也只是下意識地揮揮手。
果然，這家公司的實力就是強啊。
張老金走到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一輛寶馬x5在菜場門口等候了。
這是他第一次坐寶馬車。
張老金剛拉開車門，一股混合著皮革與檀木香氣的暖風撲面而來，讓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座椅觸感細膩得像嬰兒肌膚，他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剛一沾到柔軟的真皮，整個人就陷了進去，仿佛被雲朵托住。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座椅上細密的針腳，抬頭望見頭頂那片能看見藍天的全景天窗，喉嚨發緊——這比他老家房子的屋頂還要敞亮。
中控台上的水晶檔把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光芒，像極了他在電視里見過的珠寶。張老金不敢踫，只敢盯著儀表盤上跳動的電子屏，那些精致的圖標和絢麗的光影，讓他想起過年時城里商場的霓虹燈。後排扶手處隱藏的小桌板緩緩升起，他驚訝地“喲”了一聲，伸手摸了摸冰涼的金屬邊框，又慌忙縮回來，生怕弄髒了這精巧的玩意兒。
當二姐按下座椅加熱按鈕，後腰傳來的溫熱讓他渾身一顫。他扭頭看向窗外那些騎著電動車、在菜市場里擠來擠去的人，突然覺得自己和他們隔了好遠好遠。
車緩緩啟動時，他听見輪胎碾過路面都格外輕柔，完全不像自己那輛破三輪車發出的“咯吱”聲。掌心緊緊攥著鐵皮盒，他在心里盤算︰等投了錢，明年就能開這樣的車回家，村里人該有多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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