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內侍太監梁宇那一聲尖細悠長的唱喏,文武百官紛紛跪倒,山呼萬歲。身著龍袍的年輕天子,在一眾宮人的簇擁下,步履沉穩地走上御階,端坐于那張象征著至高權力的龍椅之上。
趙汝安抬了抬手,聲音清朗而威嚴“眾愛卿,平身。”
“謝陛下。”
百官起身,分列兩班,偌大的金鑾殿內,瞬間陷入了一種程式化的、壓抑的寂靜之中,唯有官員們偶爾調整站姿時,朝服摩擦發出的輕微“沙沙”聲。
皇帝的目光,看似不經意地掃過殿下,在余瑾的身上,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停頓。
早朝,正式開始。
然而,今日的朝堂,卻省去了所有循例的奏報。
就在總管太監梁宇剛剛宣布完“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的下一刻,一個身影便迫不及待地從隊列中站了出來。
正是鹽鐵司的副使,周歡。
他面色鐵青,眼神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與怨毒。他手中高舉著一道象牙笏板,快步走到大殿中央,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悲憤,響徹金殿。
“臣,鹽鐵司副使周歡,有本啟奏!臣要彈劾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余瑾,罔顧國法,縱容刁民,唆使暴徒,當街毆打國子監生員,動搖國本,其心可誅!”
第一顆驚雷,就這麼毫無征兆地炸響了!
滿朝文武,一片嘩然。雖然所有人都預料到今日會有風波,卻沒想到,這第一道攻勢,來得如此直接,如此猛烈!
周歡抬起頭,聲淚俱下地控訴道“陛下!國子監,乃我大安養士儲才之重地!監生,皆是未來朝廷之棟梁!然,就在昨日,光天化日之下,我兒周顯,與數名同窗,不過是在街頭,勸誡那些因搶購賤米而發生口角的百姓幾句,竟被余瑾當眾污蔑,煽動數百暴民,群起而攻之!”
他一邊說,一邊用袖子抹著眼淚,聲音淒厲。
“可憐我兒與那幾位監生,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被那些暴民拳打腳踢,百般羞辱!如今,他們個個身受重傷,至今臥床不起!其中,禮部侍郎家的公子,更是被打斷了腿骨,御醫說,恐怕……恐怕日後都要落下殘疾!”
“陛下!此例一開,國將不國啊!今日,他們敢在余瑾的唆使下毆打監生;明日,他們就敢沖擊官府!長此以往,我大安的法度何在?朝廷的威嚴何在?!”
他重重地一個頭磕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臣,懇請陛下降旨,徹查此事,將元凶余瑾,及一干暴民,盡數下獄問罪!以正國法!以安士心!”
周歡的控訴,字字泣血,帶著一個父親的悲憤,又句句都扣在“國法”與“士心”這種大帽子上,不可謂不惡毒。
然而,不等龍椅上的皇帝有任何表示,御史台的隊列中,又一名須發花白的言官站了出來。
“臣,監察御史劉源,附議!”
他不像周歡那般激動,聲音卻沉穩而有力,帶著御史言官特有的風骨。
“臣,近日巡查京中,發現自革新司傾銷平價糧以來,城中秩序,已然大亂。百姓為搶購米糧,徹夜排隊,擁擠不堪,因此而生的口角、斗毆、乃至失竊、踩踏之事,層出不窮。京兆府的衙役,已是疲于奔命。”
他頓了頓,將矛頭隱隱指向了更深處。
“平抑糧價,本是善政。但若因此而擾亂京城治安,動搖民生之本,未免有因小失大之嫌。更有甚者,如今城中竟出現萬民空巷,只為一米之景,人心浮動,暗藏隱患。長此以往,若有奸邪小人,借機生事,後果不堪設想!”
他沒有直接點名余瑾,卻將所有的亂象,都歸結于余瑾的平價糧政策。一個是具體的“行凶”罪名,一個是宏觀的“亂政”帽子,兩相配合,天衣無縫。
大殿之內,官員們的竊竊私語聲,變得更大了。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百官前列,如老僧入定般的司空盧頌,與太師聞澤,交換了一個極快的、心照不宣的眼神。
聞澤微微頷首。
盧頌的目光,則落在了戶部尚書張昭的身上。
接收到信號的張昭,心中暗嘆一聲,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從隊列中走了出來。
“臣,戶部尚書張昭,有本啟奏。”
他的出列,讓朝堂上的氣氛,瞬間又緊張了三分。鹽鐵司,主管工商;御史台,主管監察;而戶部,則掌管著天下錢糧、戶籍田畝,乃是國之命脈!
這三部聯合發難,其分量,足以讓任何一位宰執,都感到窒息。
張昭手捧笏板,臉上帶著一種憂心忡忡的神情。
“陛下,臣……臣要說的,可能與周大人和劉大人,有所不同。”
他深吸一口氣,用一種沉痛的語氣說道“近日,臣奉旨巡查京畿周邊的農事。發現,如今京畿之地的農戶們,皆是怨聲載道,苦不堪言啊!”
“哦?”龍椅上一直沉默的皇帝,終于第一次開了口,聲音听不出喜怒,“張愛卿,細細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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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許可的張昭,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分。
“陛下!自余相的平價糧入市,京城糧價,一降再降,如今已低至二十文一斗。城中百姓,固然是歡欣鼓舞。可……可城外的農戶們,卻快要活不下去了啊!”
“古人雲,谷賤傷農!此乃千古不易之至理!農人辛苦耕作一年,所求不過是能將地里的收成,換個好價錢,養家糊口。可如今,市面上的米價,甚至比他們自己耕種的成本還要低!他們種出來的糧食,賣給誰?就算賣出去,又能賣得幾個錢?”
“臣親眼所見,有老農,看著自家谷倉里堆積如山,卻無人問津的糧食,放聲痛哭!他們說,這樣下去,別說明年的賦稅交不上,就連這個冬天,都不知道該怎麼熬過去!”
“陛下!農者,國之本也!若傷了農心,便是動搖了我大安的根基!為了京城一時的安穩,而致使天下萬千農戶血本無歸,此舉……臣不敢苟同!”
張昭說完,整個金鑾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周歡的彈劾,是私怨;劉源的彈劾,是小患;那麼張昭這番“谷賤傷農”的言論,就是一把真正能置人于死地的屠龍之刀!
它將余瑾從一個“為民請命”的青天,瞬間打成了一個“不顧根本,禍亂天下”的罪人!
一時間,三司發難,眾口一詞。
無數道目光,如同利箭,齊刷刷地射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紫色身影。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著,仿佛這場滔天的風暴,與他毫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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