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蒼忽然意識到，那些人從一開始，便沒有真正瞄準小虎，小虎不過是他們設計的一個極小的棋子，真正的目標，是他秦蒼。
他們了解他，了解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兄弟，了解他必定會親自涉險，了解他絕不會置小虎于不顧。
而這恰恰是他最大的弱點。
秦蒼眼底掠過一絲慍怒，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像是鋒利的尖刀，狠狠插入心頭，割裂他的理智。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不能亂，絕不能亂。
“小虎，你到底留了多少東西給我？”秦蒼低頭仔細審視著那幾道細線般的劃痕，忽然發現，在最右側不起眼的位置，有一串幾乎快被人忽略的小點，像是無意識地劃上去的。
但秦蒼知道，小虎不是個會隨便在地上亂劃的人。
這些點，或許是另一個隱藏的標記。
秦蒼用指甲輕輕刮了刮，捻起一點泥土，忽然冷笑︰“你這是提醒我……還有一條退路，對吧？”
他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這不是一場單純的陷阱，而是小虎強行在這陷阱里，撕開的一道縫隙。
小虎沒有徹底倒向對方。
秦蒼轉身快步離開，他要去做準備，他要讓這場看似滴水不漏的局，徹底崩塌。
剛走到轉角處，小胡子迎了上來，眉頭緊鎖︰“隊長，情況不妙，我們的人發現，昨晚盯著小虎的那幾個家伙，今天一早就分散開了。還有，有個生面孔進了鎮里，鬼鬼祟祟的，可能是外圍的盯梢。”
“分散？很好。”秦蒼嘴角緩緩揚起一抹冷笑，“他們急了。”
小胡子皺眉︰“急了？他們不是布好局了麼？為什麼會急？”
“因為小虎。”秦蒼冷冷開口，“小虎的行動脫離了他們的掌控，他們害怕小虎和我們接上頭，所以才不得不提前布局，甚至可能會提前動手。”
“可小虎不是還在他們手里嗎？”
“他的人在他們手里，但他的心，已經不在了。”
小胡子愣住，秦蒼卻已快步朝西巷走去，聲音從前方傳來︰“通知兄弟們，今晚廢磨坊的周圍，一寸一寸給我盯死，別打草驚蛇。讓老魏去備幾匹快馬，隨時待命。”
“是！”
秦蒼邊走邊思索，這場局里最危險的並不是那女人的算計，而是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盯梢與阻截，他們必然已經安排了多個撤退路線，還可能有替補方案。
這女人，絕不會只賭一條路。
她會在廢磨坊里，設下真正的死局，等著他跳進去。
而小虎，很可能早已經安排好了反制，只是無法明說。
秦蒼得賭一次。
賭小虎留的暗線，賭他自己夠快，賭對方沒有完全摸透他的應對。
秦蒼走到街尾，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問小胡子︰“那幾個外圍的人，有沒有一個身形偏瘦，眼神飄忽，走路帶點外八字？”
小胡子一愣︰“隊長你怎麼知道？真有這麼一個，剛進鎮不到一個時辰。”
秦蒼冷笑︰“他是關鍵，他不是盯梢，他是聯絡點。”
“聯絡點？”
“對，所有外圍散開的人，都會在關鍵時候通過他重新接收指令。只要跟著他，咱們就能提前一步知道他們的應急路線。”
“那要不要……先抓了他？”
“不，不能動。”秦蒼搖頭，目光冰冷，“他是我的魚鉤，不能提前收線。”
他心里已經有了決斷。
他要讓對方覺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讓他們自信到願意露出全部底牌。
“小胡子，去準備一套干淨的衣服，找個人，長得和我相似的，今晚廢磨坊外，給我演一出好戲。”
“你是說……要用替身？”
“對，替身只是開始。”秦蒼緩緩握緊拳頭，“我還要讓那女人親眼看到，她以為的勝利，不過是一場笑話。”
他心里盤算得極為細致，路線、時間、替身的位置、盯梢的調度、外圍聯絡點的行蹤……每一個細節都不容有失。
他要從對方的布局里，抽出最關鍵的一根支柱。
他要讓小虎知道，他看懂了他留給自己的那道縫隙。
天色逐漸暗下來，夜風漸漸起了，吹得巷子里的枯枝咯吱作響。
小胡子低聲道︰“隊長，一切準備好了，替身也安排妥當，外圍的人，老魏盯得死死的。”
秦蒼點點頭，眸光幽深。
“走，去會會那女人。”
他腳步穩健，身影漸漸沒入夜色之中，心頭卻泛起一絲異常的冷意。
這一夜，注定不會平靜。
他走過熟悉的街巷，穿過破敗的小橋，避開所有盯梢，終于在廢磨坊的東側隱蔽處停了下來。
隔著幾道斷牆，他已能看見那片廢墟中央點燃的微弱篝火。
火光中，那個女人緩緩現身。
她依舊穿著那身樸素的衣裳，臉上帶著溫柔得幾乎虛假的笑意，仿佛從容掌控著一切。
她四周，布滿了她安插的暗樁，個個隱藏在廢墟背後，隱約可見寒光閃爍。
小虎的身影，也在一塊石柱後若隱若現。
秦蒼心里驟然一緊。
“小虎，這一次，你到底準備了什麼？”
“這里的氣息不對。”他在心底低語，眉頭緊蹙，仿佛能感覺到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看不見的威脅，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重壓迫感，像是從地底緩緩爬上來，扼住他的咽喉。
他身形微微一頓，雙手緊握著步槍，輕輕蹲下，鼻端敏銳地捕捉著周圍的氣味。風吹過，夾雜著腐朽木頭和潮濕泥土的味道，還有一絲絲硝煙未散的淡淡刺鼻。秦蒼心里一緊，像是听見了那無形的獵網，正在悄無聲息地一點點收緊。
“誰……”他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卻還沒來得及細想，耳邊卻傳來了極其微弱的細響，像是沙礫輕輕擠壓摩擦的聲音。
“有人埋伏。”
這句念頭像閃電般迅速劈開了他的思路。
他立刻蹲低身體，試圖將身形與黑夜融為一體。周圍的死寂，似乎變得更加可怕。
心跳驟然加快，血液在腦海中激蕩著無聲的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