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麼呢，老四？”秦蒼的聲音冷不丁在黑暗中響起，像一把利刃，瞬間扎進老四的心里。
老四猛地一哆嗦，轉身就想跑。
“站住！”秦蒼低喝。
小胡子迅速繞過來，攔住老四的退路。
“我……我……隊長，我……我只是餓了，來找點吃的。”老四語無倫次，眼神瘋狂閃躲，額頭冒著冷汗。
“餓了？”秦蒼一步步逼近，聲音低沉，“餓了你白天怎麼不吃？偏偏深更半夜來摸干糧？”
老四嘴唇哆嗦，似乎還想狡辯。
秦蒼眼楮冷得像冰︰“你手里藏著什麼？拿出來。”
老四咬牙，突然一把扯出一張揉得皺皺巴巴的小紙條，飛快地想塞進嘴里。
砰！
槍口抵在他的額頭上，秦蒼扣動了保險。
老四渾身僵住，手指微微顫抖。
秦蒼冷冷道︰“吐出來。”
老四顫巍巍地吐出那張紙條，小胡子趕緊搶了過來，攤開一看，臉色瞬間煞白。
紙條上寫著一行小字。
“明夜子時，東林舊井，黑臉接應。”
秦蒼冷笑，聲音如刀︰“老四，你告訴我，你是第幾個？”
老四癱坐在地，渾身發抖，眼淚都流了出來︰“隊長……我……我只是想活啊……”
秦蒼緩緩蹲下，盯著他︰“你想活，那咱們這些人呢？咱們是死給你看的？”
老四渾身抽搐著，嘴里喃喃︰“劉三說……劉三說外面有人接應……劉三說跑出去還有活路……劉三說他跑了你不會追……”
小胡子握著那張被汗水浸濕的紙條，臉色鐵青，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隊長，這……這上面還有一個名字。”
秦蒼冷冷地盯著那紙條，心髒猛然一縮。
“小虎。”
那兩個字像一道驚雷，狠狠劈在他的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你確定？”他的聲音低沉到幾乎咬碎了牙關。
小胡子猶豫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聲音像風里飄散的塵埃︰“不會看錯，是小虎的字。”
秦蒼的心狠狠抽緊，腦海里不自覺浮現出小虎那張笑得有些傻氣的臉。那個總喜歡圍在他身邊問東問西的小子，那個總喜歡咬著干糧嫌棄味道淡的小子，那個夜里做噩夢會叫他“老大”的小子……
“怎麼會是他……”秦蒼低聲呢喃，喉嚨發澀，像是卡了什麼東西。
他忽然轉身，邁開步子大步離去，小胡子在後面喊︰“隊長，你去哪？”
“找他。”
夜風穿林，吹得樹葉嘩嘩作響，秦蒼的步伐沉重而堅定，心里卻翻江倒海。
小虎……為什麼？
是他看錯了人，還是，這里面另有隱情？
但理智告訴他，這種時候，懷疑就是毒藥，猶豫就是刀子。
秦蒼很快找到小虎，那個他一向信得過的小兄弟，正蹲在火堆旁，專心致志地修理著一把舊槍，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那熟悉的畫面，曾無數次讓秦蒼心里感到安心。
現在，卻只剩下冰冷和刺痛。
“小虎。”秦蒼聲音很低。
小虎回頭，笑得像往常一樣︰“哎，隊長，怎麼了？”
秦蒼盯著他，心里復雜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指節慢慢收緊。
“小虎，咱們認識多久了？”
小虎一愣，隨即嘿嘿一笑︰“從你在東坡救我那天起，已經快兩年了吧。”
“你信我嗎？”
小虎愣了愣，眼神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一閃而逝，但他很快掩飾過去，笑著點頭︰“那當然，老大，你說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咱們可是拜過把子的。”
秦蒼心髒狠狠一縮。
他靜靜地看著小虎的眼楮，像是要看穿那雙眸子里所有的虛偽與真誠。
“小虎，劉三，老四……”秦蒼輕輕念出這幾個名字，聲音低得幾乎飄散在風里，“他們，都想走。”
小虎握著槍的手微微一顫，指尖僵硬了一瞬。
“可是……你不一樣，對嗎？”秦蒼步步緊逼，眼神鋒利得像是能夠剖開人的心。
小虎沉默了。
那種沉默，像一口冰冷的井，寂靜，幽深。
良久，小虎低下頭，低低地開口︰“老大……有些事……不是你能懂的。”
秦蒼心里冷了半截。
“你說說，我不懂什麼？”他咬牙，語氣里帶著怒火，“你說！”
小虎緩緩抬起頭，眼里有痛苦，有掙扎，也有一絲決絕。
“我……我不想死。”小虎的聲音哽咽了，眼圈發紅，“我真的，不想死。”
秦蒼狠狠瞪著他，胸膛劇烈起伏︰“你以為我想死？”
小虎咬著牙，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咽︰“可我怕……老大，我真的怕，夜里睡著，我老做夢，夢見我被活埋，夢見我一個人在山溝里凍死，夢見兄弟們一個個倒下，只剩我一個人，站在雪地里……”
他說著，忽然跪在地上，抱著腦袋，眼淚滴落在泥土上。
“我撐不住了，老大，我撐不住了！”
秦蒼的心狠狠抽搐，他想罵，想怒吼，可喉嚨像是被什麼卡住，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他咬著牙，攥著拳，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小虎，你跟了我這麼久，就為了……最後一走了之？”
小虎哽咽著，低聲道︰“我不是走……我只是，換個地方活。”
“你要跟黑臉？”秦蒼死死盯著他。
小虎抬頭，眼神痛苦而掙扎︰“他……他能讓我活下來。”
秦蒼猛地一拳砸在小虎肩膀上，怒喝︰“他也會讓你死得更快！”
小虎被砸得踉蹌後退，捂著肩膀，低低地喊︰“我寧願賭這一把！”
“你瘋了！”秦蒼瞪著他，喉嚨發緊，心像是撕裂了一樣。
“瘋的是你們！”小虎忽然爆發，嘶吼著，“你們天天拼命，天天殺人，天天等死！你們連個退路都沒有！你們到底圖個什麼？！連活著的機會都不肯爭一下？！是不是都瘋了？！”
秦蒼的呼吸急促，心口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腳，疼得他說不出話。
他從未想過，小虎的心，早已經離他遠去。
他一直以為，小虎是那個最不會背叛他的人。
小虎喘著粗氣，眼里滿是絕望︰“老大，我不想和你對著干，可是，我真的不能再陪你賭命了。”
他緩緩舉起槍，槍口對著地面，聲音低得像蚊子︰“你放我走……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