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蒼一頭扎進那道狹窄通道，衣襟被尖銳的岩角刮裂，額頭也被鋒利的石角劃出一道細長血痕，但他毫不在意。他心里的急切已經把疼痛徹底壓下去，只剩一個聲音在腦海回響︰“小虎不能出事，小虎不能出事……”
通道愈發狹窄，只有在側身扭動中才能艱難前行，秦蒼像一條蛇，滑進岩層腹地，手掌探前時忽然摸到一處濕滑，那是一塊陷落的石板，上面還留有淡紅色的印痕。
他瞳孔驟縮，瞬間判斷出，那是血，而且不久前才留下。
“小虎！”他低吼一聲，聲線在狹小空間中扭曲反彈，像是無數人同時在耳邊嘶喊，讓他心中更添焦躁。
再往前三步，一處隱蔽的斷口橫亙在他眼前。那是一道被刻意隱藏的開口，結構極為復雜，邊緣繞著一圈退化的金屬凹槽，用來封鎖線路電流。他一眼就看出這是一種老式的控制點，曾經用作高危線層的隔斷。
“小虎進去了……”他幾乎能肯定，小虎就是從這里進去的。
他取出一枚細小的感應鉤，順著凹槽輕輕一探，那控制點果然還殘留著電力。只是電流不穩，有些斷續，像是瀕臨熄滅的火星。
他動作迅速地繞開觸發口，整個人側身鑽入。
那是個黑暗無聲的地下空間，潮濕、密閉，空氣像被時間凍結，一吸入鼻腔就像是吞了厚重的塵土。秦蒼點亮腕上的感光板，一道淡黃的光柱灑出，把前方隱約映出一條條錯綜復雜的線路脈絡。
“小虎！”
他的聲音在通道中滾滾傳出，沒有回應，只有遠處某種微弱的滴答聲，像是水珠打在金屬上。
他一步步向前，手指貼著通道兩側，感受著那些線路是否還“活著”。他能感覺出，這里是一處廢棄的匯線節點，曾經是連接高層和地表主線的重要過渡，但現在大部分線路已被切斷，只有少數還在勉強傳導電力。
忽然，前方一道白光一閃即逝，秦蒼猛地警覺，身子緊貼通道側壁。
不是感光板發出的光，是自然電弧反彈——有人觸線了！
“小虎？！”他再喊，聲音透著一種壓不住的驚懼。
依舊沒有回應。
他顧不上更多，疾步穿過一段線路密集的區域，卻在轉角處驟然停住了腳步。
一個人影正躺在地上，背對著他，手還搭在線路接口的開關上，微微顫動著，仿佛在掙扎。
“小虎！”他撲了過去，將那人一把翻轉過來，卻在下一刻渾身僵硬。
那不是小虎。
是個他不認識的年輕男子，眼神空洞，鼻息已絕，面部肌肉卻還帶著微妙的抽搐感，像是死前一刻依舊在試圖操作什麼。
更可怕的是，他的手臂——完全碳化，像被瞬間灼燒了十幾秒，高溫灼出一股讓人作嘔的焦臭。
“這不是意外……”秦蒼眯起眼，迅速掃視尸體周圍，果然在他觸踫的線路點上，發現了人為嵌入的逆向電流結構，一種罕見的折流環——只能用特殊鑰匙解除，一旦強行觸發，會將整條線路反灌，瞬間毀掉觸踫者的神經系統。
這玩意兒，不是自然存在的。
“有人設局。”他冷冷道，眼神中透出難以壓制的怒火。
他站起身，極目望向前方，那條通道盡頭隱約閃著一點冷光，他知道，那是主節點的終端，那里連接著主控制環的核心。
而小虎，很可能已經到了那里。
他疾步前行，身形緊貼線路縫隙邊緣，動作小心到極致，生怕再次觸發什麼陷阱。
可偏偏就在這時，腳下微微一沉，他整個人猛然往下一陷！
“操——！”
反應極快地往旁邊躍出，卻還是晚了一步——地面塌陷，露出一個圓形井口，井內泛著冰冷的藍光，竟然是一個沉封的儲能井！
他狠狠撞在一側牆壁上，疼得幾乎背過氣去。
爬起身時，嘴角已滲出血絲。
“這地方……有人動過太多次手腳了。”
他已經隱約意識到，這里並非單純的老線節點，而是某個被徹底廢棄後，被不止一撥人盯上、反復利用、反復陷害的多層線路死域。
小虎此刻若真在終端位置，極可能陷入被人引誘布置的重重陷阱中。
他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飛快運轉，判斷出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應該還在第二層外圍區域，只要再往前推進約十米，就能接入主控環外圍支線。
但他心里清楚，這十米的距離，很可能比穿越整個地層都更加危險。
他沒有選擇，只能向前。
剛跨出第一步，通訊器忽然“滋啦”一響，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
“…師……秦哥……我……這里……他們……”
“小虎？！”秦蒼猛地一震，立刻貼近通訊器，“你在哪！能听見我說話嗎？！回應我，小虎，別怕，我在路上！”
“……有很多人……他們裝……假的……我看見了……”
然後，通訊徹底中斷。
那一瞬間，秦蒼的心髒幾乎被人用鐵鉗子狠狠攥住。
“小虎，你別亂動，你听到沒有……”
他喃喃低語，像是在向空氣傾訴，又像是向命運哀求。
他不知道那孩子經歷了什麼，但他明白了一件事——這不再是單純的線路爭奪，也不是任務失敗那麼簡單。
這是有人要借這條線，徹底斬斷他秦蒼的根。小虎只是第一個，若是他今天不將這些事弄清楚、不將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一個個逼出來，下一個倒下的，可能是劉三，可能是他自己，可能是再下一條線的所有人。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檢查手里的所有工具。
短劍、感應鉤、電容探針、破鎖片、備用電瓶。
他額角的傷已經干了，結出一層黑褐的痂，臉上沾著幾道模糊不清的灰塵，那些是翻滾中的線路灰、燃線煙塵和磨損的舊漆混合而成，像戰士臉上的油彩。
他沉思了很久，眼神依舊犀利而冷靜。小虎的訊號斷了，有人設了陷阱，而現在，他不能急著闖過去——至少不是空著肚子，也不是一個人孤軍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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