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他不是人嗎?怎麼還能飄著?”
許不凡驚得渾身毛炸起來,心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像揣了只受驚的兔子。
那分明是剛才的樵夫,可他就那麼輕飄飄懸在半空,從許不凡的角度看過去,身影是半透明的——這麼說,他果然已經……淹死了?
眼前這,難道是魂魄?
許不凡腦子里像塞進了一團亂麻,越纏越緊。
岸邊的春兒剛才還哭得撕心裂肺,此刻卻不知何時昏睡了過去,小臉上還掛著淚珠,睫毛濕漉漉地顫著。
“多謝你了。”半空中的樵夫忽然開口,聲音輕飄飄的,帶著種奇異的平靜,“這樣很好……一個人走,總好過讓兒子跟著遭罪。”
他臉上露出抹釋然的笑,目光落在春兒身上時,滿是化不開的溫柔。
手下意識地抬起來,像是想摸摸兒子的頭,可指尖剛要踫到春兒的頭發,卻像被什麼燙到似的,猛地縮了回去。
“兒子,好好活著啊……”
最後看了一眼熟睡的春兒,樵夫的身影忽然微微一震。
許不凡瞪大眼楮,只見一道細細的、泛著微光的絲線從天際垂下來,輕輕纏上樵夫的魂魄,像漁民收線似的,緩緩將他往上拉。
那速度越來越快,半透明的身影漸漸縮成個小點,最後徹底消失在雲層里。
“這……這到底是啥啊?”
許不凡徹底懵了,舌頭都打了結。
活了這麼久哪怕現在是條狗),他也從沒見過這種陣仗,腦子里只剩下一連串的問號在打轉。
“天堂還是七境幻天?是能讓人回去的地方嗎?喂——把我也帶走啊!”
許不凡急得原地打轉,喉嚨里發出“汪汪”的叫,聲音里滿是急切。這分明是靈魂離體後的景象啊!
他忽然反應過來——剛才那樵夫,居然能看見自己?不對,是能看穿他這層狗皮,看到內里的人?
“難道……狗的眼楮真和人不一樣?是天生就能看見魂魄,還是今天踫巧了?”
腦子里的疑問像冒泡似的涌出來,可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興奮,尾巴都忍不住翹了起來。
他想起曾听說的事︰“楠木宮雲的弟弟,不就是靈魂被找回來,重新投了胎嗎?”
這麼說,人真的有靈魂!
一個念頭猛地撞進心里,讓他渾身一震︰既然靈魂是存在的,那是不是意味著……只要靈魂還在,就有復活的可能?
越想,心里越熱,那些因變成狗而起的沮喪,仿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希望沖散了些。
他甩甩頭上的水珠,眼楮亮得驚人,腦子里的念頭像野草似的瘋長開來。
“唉……”
遠處山頭上,打坐的老者長長嘆了口氣,聲音里裹著化不開的苦澀。
他緩緩睜開眼,望著河邊那一人一狗的身影,指尖捏得發白。
滄耳子修行了幾百年,自認早已看透世事,可此刻心口卻像被巨石壓著——春兒落水、樵夫舍命相護的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那時他正卡在修煉的緊要關頭,一絲一毫都分神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浪頭卷走了那個父親。
“修煉了這麼久,修為精進不少,心腸倒是越來越硬了。”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聲音里滿是唾棄,“到頭來,竟還不如一條通人性的狗……這身修為,真是修到狗身上去了!”
他望著空蕩蕩的河面,眸子里翻涌的愧疚幾乎要溢出來。猛地一個躍身,身影如離弦之箭般墜入河中,沒多時便抱著一具沉甸甸的軀體破水而出——正是樵夫的尸身。
“啪”的一聲,尸體被輕放在地,剛巧落在許不凡身旁。
許不凡嚇得渾身一僵,猛地蹦起三尺高,毛發根根倒豎︰“怎、怎麼又回來了?!”
可看清那腫脹發白的軀體,分明是沒了生氣的尸體,他後頸的汗毛瞬間炸開,打了個寒顫。
抬頭時,只見一個老者正漂浮在頭頂,衣袂隨風微動,竟帶著股說不出的壓迫感。
“奶奶的,這又是哪路神仙?唱的哪出戲碼?”
許不凡連忙趴在地上,四肢抖得像篩糠,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完全摸不著頭腦,只覺得對方深不可測,保不齊隨手就能結果了自己這條狗命。
“老夫……今日便做件好事,送你們回家。”滄耳子的聲音帶著幾分沉痛,說著便抬手掐起了指訣,指尖微光流轉。
“乖乖的?這叫什麼話?”許不凡心里發毛,只當對方要動手,嚇得後爪一蹬就要溜。
可眼角余光瞥見老者只是凝神掐算,並無殺意,他又硬生生頓住了腳步。
“哎……難道是我想錯了?真要殺狗殺小孩,犯得著這麼費勁掐訣嗎?”
他狐疑地伏在原地,尾巴緊緊夾在腿間,一雙狗眼死死盯著半空的老者,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滄耳子大袖一卷,將一人一狗一身體,包起飛向了空中。
很快就來到了一個村莊,尸體和小男孩被放進了一個院子里。
不多時,一個婦人開門發現了,隨後就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幕都被站在雲層的滄耳子和許不凡看在眼里。
“ ,這人還怪好 。”
許不凡總算回過神來——敢情剛才滄耳子是在推算樵夫的家在哪,這是真心想做件善事啊。
正琢磨著,頭頂傳來老者的聲音︰“你我也算有緣,瞧著倒是有靈性。看你這經脈,像是被人開過?既如此,便隨我回宗門吧,往後的路怎麼走,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這話听得許不凡一頭霧水,還沒來得及細想,身子忽然一輕——滄耳子竟提著他的後頸,徑直往天上飛去。
他這會才真切體會到,自己如今就是條狗,哪有什麼討價還價的余地?只能認命地被拎著,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
低頭瞅了眼越來越小的河岸,許不凡甩了甩耳朵,心里又冒出一句︰“這人……是真怪好 。”
能跟著這樣一位大能,總歸多了條出路,總好過自己瞎闖,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別人杖下的冤魂。
可下一秒,許不凡就懵了——“我擦,不是吧?”
腳下的景象越來越熟悉,居然又回到了明仙宗!
他被徑直帶進一間密室,陣法開啟,隔絕了外界的聲響。
滄耳子緩緩蹲下,視線與他平齊,那雙深邃的眼楮直勾勾盯著他的狗眼,突然吐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你不是狗,你是天人。”
許不凡狗軀一震,“什麼意思?他能看穿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