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罡風裹挾著碎雪掠過赫連城廢墟，宛如一雙枯槁的手在翻檢著這座軍事要塞的遺骸。曾經巍峨的城牆如今已坍塌大半，磚石縫隙間凝結著暗紅的血痂，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光澤。坍塌的箭樓半截埋在焦土里，宛如巨獸折斷的獠牙，燒焦的旗桿仍倔強地指向天空，頂端那面染血的戰旗在風中發出淒厲的嗚咽，仿佛在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蒼涼。城牆上斑駁的旌旗殘片獵獵作響，恍若逝者未散的魂魄在風中飄蕩。
腐肉的氣息混著未散盡的硫磺味，如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這片死寂之地。成群的烏鴉在城堡上空盤旋，漆黑的羽翼遮蔽了半邊天空，它們嘶啞的叫聲刺破寂靜，宛如來自地獄的喪鐘。牆角處，一只烏鴉正貪婪地啄食著一具戰士的遺體，鮮紅的血肉濺落在青磚上，與干涸的血跡交織成詭異的圖案。更遠處，斷壁殘垣間散落著破碎的盾牌與銹跡斑斑的兵器，每一件遺物都訴說著曾經的慘烈廝殺。
張猛跪在王二虎的遺體旁，粗糲的手掌撫過兄弟冰冷的臉龐。王二虎的雙眼尚未闔上，瞳孔里凝固著最後的堅毅，仿佛還在凝視著遠方的戰場。張猛顫抖著伸手，想要為他合上雙眼，可指尖剛觸到那冰冷的眼皮，淚水便決堤而下。“二虎，你不是說打完這仗就回家娶媳婦嗎？你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啊！” 他的聲音被風撕扯得支離破碎，帶著無盡的絕望和痛苦。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五年前的初春，兩人在流民堆里相遇，為了爭奪半塊發霉的餅，打得頭破血流。直到張猛看見王二虎藏在破襖里的半塊餅，說是要留給病重的母親，才明白眼前這個漢子的善良。後來，他們一同投軍，在訓練場上互相切磋，在戰場上相互扶持。去年寒冬，兩人蜷縮在營帳角落分食烤紅薯。王二虎總是把最甜的那半塞給他，黝黑的臉上掛著憨厚的笑“猛子，你比我壯實，得多吃點。” 還有那次突襲敵營，張猛被暗箭射中右腿，是王二虎背著他在槍林彈雨中狂奔，滾燙的鮮血順著他的後背滴落，浸透了粗布衣裳，可他愣是咬著牙，將張猛安全地帶回了營地。
“二虎，你醒醒啊！” 張猛將冰冷的尸體緊緊摟在懷里，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那漸漸消散的溫度。他忽然想起三天前，王二虎還掏出貼身藏著的荷包，羞澀地說繡著未來媳婦的模樣。此刻，那個荷包卻沾滿了血污，靜靜躺在王二虎染血的衣襟旁。周圍的士兵們听到這撕心裂肺的哭喊，紛紛紅了眼眶。有人默默轉身，用手背擦拭著奪眶而出的淚水；有人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卻渾然不覺。
祭壇的殘骸上，曹淵的玄鐵戰刀深深插進碎石堆里，刀柄上纏繞的紅綢早已被血浸透，在風中輕輕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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