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苟明俊運氣好一點,至少你比他在外面多瀟灑這幾個月。”听完朱建河的案情故事,許凡兵第一個發表看法。
    周貓兒問︰“那你曉得苟明俊關在哪里不呢?”
    朱建河答道︰“我只知道他關在前江,具體哪里不知道。”
    于真華說道︰“你听嘛,那邊的腳鐐聲,有一個就是他的。”
    “啊!他也關在這里?他戴起腳鐐了,是不是已經判了?”朱建河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兩個人東轉西轉的,居然又轉到一個看守所里關起。
    “他還沒有判,他要等你來了一起走。”許凡兵這話是有詛咒朱建河的意思。侯本福知道個中原由。
    侯本福用眼神示意許凡兵要隱忍。許凡兵立馬就不再說什麼了。
    倒是朱建河知道自己的罪行,于是無可奈何地自嘲道︰“做了那種事,不和他一起走都不行。幾分鐘的快活,把命都搭上了。”朱建河又問︰“他沒有判刑為什麼要戴腳鐐呢,是不是和人打架?”
    周貓兒回答道︰“想揭地,結果還沒出放風室就被逮住了。”
    “活該!做什麼事都自以為是,不考慮後果。”毫無疑問,朱建河對苟明俊是充滿怨恨的。
    下午開飯的時候,侯本福叫朱建河將上貢給自己這對金耳墜交給干事,還教朱建河這樣跟干事說︰這對耳墜卡在衣兜的夾層,在干部辦公室交隨身物品時沒摸著,進監室後想起還有這個東西,才摸出來的。請干事幫忙保管。
    楊干事接過耳墜,看了看打趣道︰“沒有上貢給龍頭大哥啊?”
    周貓兒搶著回答︰“上貢的,我們龍頭大哥不稀罕。”
    “我就知道嘛,不過我們就認為你是進監室才想起來的嘛。” 楊干事說完,帶著自由犯去下一個監室開飯去了。
    到背誦監規的時候,大家聲音洪亮地背了監規,按平常是要接著唱歌的,但侯本福說今天晚上就不唱歌了︰“朱建河,明天晚上背監規的時候,你可得給我把這些監規都背得滾瓜爛熟才行!還有梁真貴,你也別偷懶,後天晚上一定要把這幾條監規全都背下來。總共才區區八條監規而已,你們可別跟我找什麼借口說背不下來喲!”
    朱建河連忙點頭應道︰“放心吧,龍頭大哥,您交代的事我絕對不敢怠慢。按照您說的,明天晚上我保證一字不差地把監規全給背出來!”他的眼神堅定而自信,仿佛已經將那些監規深深地印在了腦海之中。
    梁真貴卻說︰“我這眼楮也不好啊,牆上倒是像有字,但是看不清楚。不曉得後天晚上背得下來不。”
    于真華說道︰“龍頭大哥就是曉得有人要找借口,所以才打招呼不要找借口,你膽子倒大,偏要找借口。”
    何明華接著說︰“不要不識好歹,你進來大哥並沒有為難你,連起碼的規矩都沒有過,你這老雜毛有點得寸進尺啊。”
    于真華又接著說︰“你眼楮看不到耳朵听得到不?听得到 ?”
    “听得到,我耳朵听得到!”梁真貴看這陣勢,如果自己再不下台階,再不低頭,就不曉得這些年輕人說的“規矩”是些啥子折磨人的法子了。
    “听得到就好,從這分鐘開始,我教你一句你就跟著我背一句,今天晚上教你十遍,明天教你二十遍,後天白天再教你二十遍,如果都背不下來,對不起,必須從頭到尾的過規矩。膽子大,龍頭大哥打招呼了都還要找借口。”于真華義正辭嚴的看著梁真貴說。
    緊接著,于真華一臉嚴肅地開始一字一句認真地教起梁真貴來。而一旁的朱建河呢,則時而看看牆上的監規,時而閉上眼楮,將剛剛看到的內容在心里默默地念誦一遍。過一會兒他又睜開眼楮,繼續盯著監規看上幾眼,隨後再次閉上雙眼,反復默念著那些條文。
    就這樣,在于真華不厭其煩、耐心細致地教導了整整十遍之後,梁真貴終于取得了不小的進步——他竟然已經能夠熟練背誦出其中的三條監規了!看到這個成果,于真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但同時他還是不忘叮囑道︰“今晚我們就先學到這兒吧,不過你可得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啊!沒事的時候就在心里多念幾遍這些監規,千萬不能偷懶哦!”接著于真華又對朱建河說︰“你也一樣的啊。不跟你們開玩笑的”
    見正事都說完了,曾勇故意說︰“噫,今天晚上咋個還不開門叫我們出去搞娛樂活動呢?我硬是想和女犯跳幾曲舞。”
    除了才進來的朱建河不知道曾勇的意圖外,大家都明白曾勇是想拿梁真貴開涮。
    周貓兒立馬就配合道︰“可能也快了。我也想出去看女犯,看到女犯我精神都要好點。”
    又有許凡兵、王宇飛、李立強等人配合曾勇。
    梁真貴終于是忍不住好奇心︰“平常一般是幾點開始呢?”
    曾勇說︰“這個說不準,有時候八、九點,有時候要晚一點。有兩天半夜十一、二點才開始。”
    梁真貴說︰“十一、二點才開始的時候都有?那就不忙,多等一陣沒得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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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勇說︰“對的對的,只要可以和女犯一起唱歌跳舞,等到半夜也沒關系。”
    監室里面關押著形形色色的人犯,他們長時間處于封閉的環境之中,由于極度缺乏娛樂活動來打發時間,再加上每個人的興趣愛好以及性格特點各不相同,所以偶爾會出現相互之間開涮、搞惡作劇的情況。而侯本福呢,則表現得十分淡定,他既不會主動去參與這些鬧劇,也不會出手加以制止。畢竟,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之前向看守所提出要增加唱歌、讀報以及組織各種健康娛樂活動等建議,其根本目的不就是想要營造出一種輕松愉快的氛圍,幫助大家釋放內心積壓已久的壓力嗎?假如說連人與人之間簡單地開個玩笑這種事情都不被允許,那麼這個監室恐怕將會充斥著令人窒息的壓抑感與過度緊繃的緊張情緒,這樣一來,對于所有人來說無疑都是極為不利的。氣氛。
    周貓兒小心翼翼地將那床侯本福送給他用來做人情的被子遞到了梁真貴面前,輕聲說道︰“今晚你就蓋這床被子吧。”
    梁真貴先是一愣,隨即雙眼瞪得渾圓,滿臉盡是驚訝之色,緊接著,一股難以抑制的激動之情涌上心頭,讓他的嘴唇都微微顫抖起來。
    “給……給我用?”梁真貴結結巴巴地問道,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他下意識地搓了搓雙手,目光緊緊盯著那床被子,仿佛它是什麼稀世珍寶一般。
    “是啊,這大冷天的,尤其是現在正值秋冬之交,天氣一天比一天涼,夜晚更是寒氣逼人,要是沒有一床厚點的被子,恐怕真會凍出病來呢。”周貓兒微笑著說道。
    听了這番話,梁真貴臉上的驚訝與激動漸漸化作了深深的感動。只見他眼眶泛紅,聲音也有些哽咽了︰“兄弟啊,你這份情誼我一定會銘記在心的。謝謝你,真的太感謝了!”說著,他伸出雙手,鄭重其事地接過了那床被子。
    就在這時,周貓兒剛想開口告訴梁真貴這其實是龍頭大哥的一番好意時,突然一陣寒風吹過,吹得兩人不禁打了個寒顫。于是,周貓兒連忙止住話語,示意梁真貴趕緊用被子蓋著暖和暖和。侯本福趕緊岔開話題︰“梁真貴的被子解決了,朱建河也沒被子,那把我的墊絮給你用吧。”
    朱建河說︰“不用不用,我不怕冷,可以將就一晚上,明天我請干事幫我買兩床被子進來,我在干事那里有錢。”
    朱建河話還沒說完的時候,侯本福已經叫于真華把被子抱去放在了朱建河的鋪位上。
    侯本福說︰“干事幫你買也要等干事有空的時候,不是你一說干事今天就給你買來。”
    朱建河一臉感激地看著龍頭大哥,聲音略微顫抖地說道︰“龍頭大哥啊,您竟然將這寶貴的墊絮都給了我,那您豈不是只能睡那冰冷堅硬的光鋪板啦!”說完這話,朱建河的眼眶微微濕潤,心中滿是感動之情。但與此同時,一想到自己命不久矣,或許過不了多少時日便會離開這個世界,一股深深的悲哀又如潮水般涌上心頭,讓他難以自抑。
    而另一邊,梁真貴來到了馬坑旁,匆匆忙忙地解開褲腰帶,解決了一下內急問題。隨後,他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沿著狹窄的過道緩緩前行,目光不時地投向坐在不遠處的侯本福。只見侯本福正靜靜地坐在那里,似乎察覺到了梁真貴的舉動。當兩人的視線交匯時,侯本福瞬間明白了梁真貴的來意,于是他用眼神向對方示意,讓其靠近些。
    得到許可後,梁真貴加快腳步,很快便走到了侯本福的面前。他彎下腰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龍頭大哥,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講。”侯本福微微頷首,表示同意聆听,同時輕聲問道︰“嗯,你說吧,是什麼事?”
    “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給你匯報一下我兩個兒子來看我的時候給我說的話。”
    侯本福“哦”了一聲︰“你說!”
    梁真貴清了清嗓子說道,因為我兒子他兩兄弟一起去縣醫院看了被我挖傷的那個鄉政府計劃生育主任,那個主任听縣醫院的侯醫生說給他接腳的手術很成功,不會影響功能。他就沒有一開始那麼恨我,加之兒子們去可能給他買了些東西去,還給了點錢。所以這個鄉政府主任他不再像一開始那樣要求嚴懲我,還給兒子們開玩笑說我這把年紀了脾氣和力氣都還這麼大。呵呵呵。
    侯本福說,那你的意思是……?
    梁真貴說,我沒有什麼意思,就是給你匯報一下,這個事對我應該是好事吧?
    侯本福說,這肯定是好事。只要對方不扭到這個事不依不饒,起碼不會重判。這是最基本的。
    梁真貴顯得有些興奮,不停的搓著手說,這樣的話我就有辦法,我有辦法。
    侯本福看著面前這個老頭,仿佛要從他身上看出“辦法”來。
    “侯主任你不要這樣看我,我真的有辦法。等我考慮清楚了再跟你匯報,到時候可能還要請你幫我的忙,幫我個大忙。”梁真貴笑眯眯的,完全是胸有成竹勝利在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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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真貴回到自己鋪位上去看著牆上監規嘴唇微微動著,這分明就是他看得清牆上的字,可他卻說看不見。侯本福想,梁真貴這人有些板眼。他覺得“有些板眼”的梁真貴很可愛,至少他活在真實里,既不完全屈從于厄運,也不過分的壓抑自己的個性去做一個徹頭徹尾的老實人。在這個遵循叢林法則的人世,作為掙扎在最底層的人群來說,你總得用一點點小小的聰明來保護自己,不然,處處都是強者們制定的規則,時時都要你如履薄冰地去擁戴和遵守,稍不留神便會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侯本福也在猜想這個梁真貴說他有辦法,而且還要自己幫他的大忙。侯本福有些好奇,但想了幾種梁真貴可能想到的“辦法”,都被自己推翻。想不到梁真貴所說的“辦法”,也就更不知道自己可能要給他什麼幫助。甦發貴是靠一封寫給法院的信得以重獲自由,杜武厚是靠一封寫給學妹的信得以重獲自由。但他們兩個的案子都有其特殊性,所以靠一封信可以解決大問題,但梁真貴的案子可不會那麼簡單,換句話說,就算鄉政府計劃生育主任願意原諒他,鄉政府也不會原諒他,縣計劃生育委員會也不會原諒他。如果鄉政府和縣計劃生育委員會原諒他了,不等于就是為刁民暴力違抗執行政策撕開了一個口子,不就等于是變相的鼓勵刁民的抗拒行為?
    所以侯本福真的想不出梁真貴會想出什麼樣的辦法。
    梁真貴背了一會監規後,又梭下通鋪去馬坑解了一個小手。又來到侯本福面前輕聲說︰“侯主任,我還有個事要跟你說。”
    侯本福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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