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崢一路穿過熱血沸騰的觀眾區,朝著主席台走去。
男人依舊不斷垂頭打著瞌睡,像是沒有發現他的靠近。
但他旁邊的高達卻發現了姜崢。
他向前一步,挪到了男人身側,正頂在少年移動的終點。
他的表情嚴肅,似乎不苟言笑,即便年紀輕輕,看起來也有些古板。
古銅色的皮膚非常顯著,但他並不是外國人,皮膚更像是不斷在風吹日曬中鍛造而成的。
就如同那些辛勤的農民一樣。
他認真的打量著姜崢的衣服,最終在他走到跟前時忽然開口︰“你是插班生嗎?”
“是。”
“乙班,還是甲班?”
听到這個問題,姜崢歪了歪腦袋。
哎?
孫羊瑞好像還真沒告訴他,他們被分在了哪個班級。
“孫羊瑞是哪個班的?”
孫羊瑞?
高達眼神微微凝重︰“甲班,和我同班。”
“那我也是甲班的。”
姜崢停下腳步,伸出手掌︰“子牙姜,山爭崢。”
“高達。”
充滿著老繭的掌心和少年接握,一觸即分。
“所以……”
高達看著姜崢,緩緩道︰“你過來,是想要參賽?”
“嗯。”
“我昨天沒在班級里看到你,你今天剛來?”
“昨晚來的。”
“你成為御靈師多久了?”
“不到一個月吧。”
姜崢平靜的看著他︰“有問題嗎?”
高達沒有繼續說話,只是在觀察著少年的表情。
一個月的晉升時間,昨天剛來登武鎮,就敢來參加講武堂的公開演武場?
他是該說此人心比天高,還是該說此人心比天高呢?
“再天才,一個月也成長不了多久。”
高達沉默一會兒,沉聲道︰
“而此刻站在這里的,最少的也達到了四個月的時間,尤其還有大二大三的一品也在這里,你可要想好了。”
“嗯。”
少年隨意的擺了擺手︰“麻煩你讓一讓。”
這次高達並沒有再說什麼。
這段時間加進來的各種插班生,他都已經見的八九不離十了。
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這幫人的實力平均都比較突出,至少大一留在講武堂里,不被各種試煉勸退的可能性很大。
但問題在于,那幫家伙晉品的速度比他們這些四個月晉升時間的御靈師更早。
出于將來可能要同班的原因,他願意奉勸兩句眼前的天才少年,防止他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被人擊敗,從而產生心境上的波動。
但也只能勸這麼兩句而已。
若當真產生了他猜測的這種情況,也只能期待少年自己的心理夠硬了。
想到這里。
他讓開位置,露出身後坐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耷拉著腦袋,呼嚕聲若隱若現。
姜崢輕聲開口︰“老師。”
男人毫無反應。
“老師?”
男人撓了撓臉頰,吧唧下嘴。
少年沒忍住伸手推了一下。
本以為男人會如同先前一樣驚醒,卻沒想到他如同一塊海綿一樣直接朝著左側倒了過去。
腦袋重重的砸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姜崢虎軀一震。
還沒等他上前攙扶,在地上側臥的男人忽然向上一挺,以同樣的速率回正了身體。
“嗯?”
他打了個哈欠,睜開了睡意朦朧的眼楮,一邊揉搓一邊說道︰“高達,你推我做什麼?”
“先生。”
高達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不是我推的。”
話落。
他指向少年︰“是他。”
男人放下手臂,瞪著一雙死魚眼看了過去,正和俯視的少年對視。
兩人大眼瞪小眼。
男人的黑眼圈濃郁,像是八百年睡一次覺。
臉上沒有胡茬,但像是上輩子早九晚九的辛勤牛馬打工人。
神態一半是疲憊,一半是“這個世界怎麼還不毀滅啊”的頹廢感。
快速的觀察結束,姜崢率先禮貌的低下腦袋,只是大腦已然開始運轉。
高達管他叫先生?
是甲班的班導的固定稱呼,還是因為其他情況?
“哦,是你。”
男人搖了搖腦袋,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一根牙簽,塞進了嘴里。
他的嘴巴一閉一合,怪異如鋸齒般的鯊魚牙齒上下踫撞。
閉合時嚴絲合縫。
姜崢的神經微微緊繃。
這樣的牙齒,若放在某些動漫作品中還感覺不到什麼。
可若是現實踫見,當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不好意思,老師。”
姜崢停頓一二,隨即充滿歉意的開口說道︰“之前的事是意外。”
剛才的事?
一旁的高達微微皺起眉毛。
男人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忽然發出了極其難听的笑聲︰“是嗎?”
“是意外嗎?”
“是。”
姜崢臉上的歉意更加濃郁,態度也更加誠懇。
“……先生。”
一旁的高達突然開口說話。
他半蹲下身子,看著姜崢的眼神逐漸戒備︰“剛才發生了什麼?對不起,我並沒有察覺到……”
男人沒有回答他,反而依舊釋放著自己堪比砂紙摩擦鋼鐵一樣難听的笑聲。
這聲音正經持續了有一陣兒,他才漸漸停止發出噪音。
“沒事兒,我認識他。”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少年,只是仿佛虛脫一樣的神態和鋸齒笑容以一種恐怖的方式結合在了一起。
“這樣啊。”
高達沉默片刻,重新站起,挪到了男人身後的位置。
只是他看向少年的眼中狐疑不定,顯然並沒有完全相信男人的話。
少年對男人的話並不意外。
認識他很正常。
不是他自夸,而是事實就這樣。
雖然察覺不到男人的等階,但此人光從形象上來看就強的可怕,不可能不清楚講武堂里面來了一位先天運。
不過這也證明了一件事。
此人絕非是胸口掛著的“臨時裁判”可以涵蓋的,也絕不可能只是一名行政樓的普通員工。
“你找過來,是想參加對戰?”
“沒錯。”
少年干淨利落的承認了這件事︰“閑著無事,手癢。”
“嗯。”
男人緩緩點頭,再次變成面無表情。
他並沒有像高達一樣奉勸少年什麼,甚至都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死魚眼開始左顧右盼。
像是在給少年挑選著對手。
最終。
他忽然扭頭看向自己身後的健壯小伙︰“高達,你待著也是待著,你來吧。”
“我?”
高達愣了一下,對著男人小聲說道︰“先生,這多少有點欺負……”
“你忘了你是神宗了嗎?”
伴隨一聲輕響,牙簽在鋸齒中咬斷。
男人並沒有將其吐出去,反而在嘴中不停咀嚼,最終一臉平靜的咽下肚去。
但就在這一秒。
他忽然身體前傾,一口鮮血吐在地上。
“噗。”
“先生!”
高達大驚失色。
“沒事。”
男人擦了擦嘴角,依舊平靜\.
“我牙簽拿錯了,這根是特制的,嗓子喇的一點血而已……你既為神宗,就不要想那麼多了……咳咳。”
男人又一口血吐在地上,臉上有些煞白。
姜崢幽幽的看著對方。
逼格掉了,先生。
“而且……”
男人吐了口唾沫,說道︰“你也未必能贏過他。”
听見這話。
高達的眼神頓時凜冽起來。
“這樣。”
男人拍拍屁股,艱難的站了起來。
他的身體搖晃不定,像是隨時都要重新倒在地上︰“贏了他,武試之後,我親自帶你。”
高達怔住一瞬,臉上浮現出深刻的喜悅。
“先生,此話當真?”
“真。”
“可否帶上我弟弟高拓,他一樣也很不錯。”
“他差點意思。”
男人想了想,又說道︰“算了,也可以帶上他,不過只給他兩年時間。”
“夠了。”
高達攥緊拳頭,猛的看向姜崢︰“兄弟,對不住了,你今天可能要吃點苦頭了。”
少年瞥他一眼,微微一笑。
“那我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