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將一個血淋淋的、無解的難題，擺在了他的面前。
她將選擇權，交給了他。
許久，許久。
祝仁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楮。
他看著甦小棠，吐出了四個字。
“我知道了。”
她看不透他。
他沒有追問細節，沒有表達憤怒，更沒有立刻給出任何承諾。
那份超乎尋常的平靜，反而比任何激烈的情緒，都更讓甦小棠感到一種莫名的心安。
她知道，他一旦說了“知道”，就意味著這件事，已經納入了他那龐大而精密的棋局之中。
接下來的兩天，風平浪靜。
祝仁仿佛忘記了甦小棠的那番話，全身心投入到《繁花》的拍攝中。
片場的氣氛，卻因為甦凌雪的低氣壓而變得有些凝重。
她依舊每天都會來，依舊專業地履行著出品人的職責，但所有人都看得出，那座冰山的溫度，又下降了好幾度。
她話變得更少，眉頭總是緊鎖，即使在看到許鏡言拍出一條堪稱完美的鏡頭時，也只是習慣性地點點頭，眼神里再無往日的光彩。
甦小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卻又不敢再多說什麼，她只能等，等祝仁的“後手”。
而祝仁，似乎真的成了一個純粹的“寶總”。
他與柳如是調情，與夏清韻告別，與安若晴談笑……
他將自己完全沉浸在九十年代黃河路的浮光掠影之中，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
夜戲結束，已是凌晨兩點。
喧囂的片場終于歸于沉寂，只剩下幾盞孤零零的工作燈，在復刻的黃河路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甦凌雪沒有回酒店，她獨自坐在“至真園”飯店門口的台階上，夜風吹動她昂貴的絲質襯衫，勾勒出幾分蕭索。
一輛黑色的賓利，無聲地滑到她面前。
車門打開，走下來的是她的二叔，甦振國，以及一個她最不想見到的人——李文德。
李文德年過半百，頭發稀疏，挺著一個碩大的啤酒肚，臉上掛著志在必得的油膩笑容。
他看著甦凌雪，就像在欣賞一件即將到手的昂貴藏品。
“凌雪，這麼晚了還在辛苦，真是我們甦家的驕傲。”甦振國假惺惺地開口，語氣里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壓力，
“李總特地過來，就是想听你一個準話。家族董事會的耐心，是有限的。”
李文德上前一步，從懷里掏出一個絲絨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枚碩大得近乎俗氣的鑽戒。
“凌雪，我知道你委屈。”他故作溫和地說，
“但你要想清楚，甦家現在需要什麼。只要你點頭，我們兩家聯手，整個魔都的文娛產業，就是我們的天下。
這份婚書，也是一份能讓天影集團市值翻倍的商業合同。”
他將婚書與戒指，一同推到了甦凌雪面前。
這是最後的通牒。
甦凌雪緩緩站起身，她沒有看那枚戒指，也沒有看那份婚書。
她的目光，平靜地越過眼前兩個男人，望向了片場深處，那盞還亮著燈的、屬于總編劇的休息室。
她忽然發現，在見識過真正的雄鷹之後，眼前這只自以為是的禿鷲，是何等的可笑。
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帶著一絲輕蔑的微笑。
“二叔，李總。”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清晰而冰冷。
“從純粹的商業角度分析，李總您提出的合作，能為天影帶來的，只是存量市場的整合，是短期的財務報表優化。
但這並不能解決天影集團在未來內容創作上的核心焦慮。”
她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如刀。
“而我與九州文娛的合作，代表的是增量市場，是未來十年的行業風口，是ai技術對整個影視工業的降維打擊。
祝仁先生，以及他背後的【文曲計劃】，能給予天影的，是一個全新的時代。”
她看著目瞪口呆的李文德，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所以，抱歉，李總。你的這筆生意，利潤太低，風險太高，天影集團……不感興趣。”
“至于我的個人問題，”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臉上恢復了冰山女王般的驕傲，
“它從來，都不在任何商業談判的桌面上。”
說完，她不再看二人一眼，轉身，徑直向自己的車走去。
李文德的臉，瞬間由紅轉紫，再由紫轉青。
他被拒絕了。
不是被哭哭啼啼地拒絕，不是被半推半就地拒絕。
而是被一個女人，用最冷靜、最專業的、近乎羞辱的商業邏輯，給徹底地、公開地否決了！
“甦凌雪！”他氣急敗壞地嘶吼，“你會後悔的！你和你的那個小白臉演員，都會為此付出代價！”
……
上午九點三十分。
a股開盤的鐘聲，如同戰爭打響的號角。
風暴，毫無征兆地降臨。
天影集團的股票，在開盤的瞬間，便被一筆數以億計的巨額賣單，死死地砸在了跌停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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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各大財經媒體和社交平台上，關于天影集團的負面新聞，如同病毒般瘋狂蔓延。
《天影集團資金鏈疑似斷裂！多部影片拍攝或將停擺！》
《內部人士爆料甦氏家族內斗升級，總裁甦凌雪或將被架空！》
《華爾街巨鱷發布做空報告天影集團的輝煌，不過是建立在沙灘上的城堡！》
輿論與資本，形成了一場完美的連環絞殺。
天影集團的股價，被封死在跌停板上，動彈不得，無數散戶恐慌性地掛出賣單，卻根本賣不出去。
九州文娛的操盤室內，謝明遠看著盤面上那觸目驚心的綠意，臉上卻露出了一個嗜血的、近乎殘忍的微笑。
“來了。”他舔了舔嘴唇，像一頭終于等到獵物踏入陷阱的餓狼，“手法很糙，但錢……給得倒是很足。”
他沒有下達任何護盤的指令，反而對操盤手說道“掛單，跟著砸。把我們手里的浮籌，也喂給他們一點。”
操盤手一愣，但還是毫不猶豫地執行了。
……
片場休息室，氣氛壓抑得如同冰窖。
甦凌雪的手機，幾乎要被打爆，董事會的質問，股東的恐慌，媒體的圍追堵截……所有的壓力，都如潮水般向她一個人涌來。
她強撐著，冷靜地發出一道道指令，安排公關團隊闢謠，聯系券商穩定股價。
但她知道，這只是杯水車薪。
對方是有備而來，而且彈藥充足。
甦小棠沖了進來，臉上滿是淚痕“姐！是李文德那個老王八蛋干的！他得不到你，就要毀了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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