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吃過午飯，楚援朝也溜溜噠噠的去了機械廠。
他已經做好了決定，今天就是來提交停薪留職報告的。
像往常一樣，他先到車間里轉悠了一圈，既是過來檢查工人有沒有操作不規範，也是想走之前，再看一眼他工作了幾十年的老地方。
而車間里的工人，也因為他的到來竊竊私語了起來。
自從魏保民被公安抓走判刑後，大家對楚援朝一直都保持一種懷疑的態度。
特別是他請假去鵬城的這段時間。
明明他只是跟著兒媳婦出門散散心而已，但廠里已經傳成︰他是因為做了虧心事，所以才躲走的。
楚援朝沒把這些人的小聲嘀咕當回事兒。
他慢慢的逛著，踫到有工人操作失誤了，便停下腳步細心指點一二。
哪怕對方可能對他說的話嗤之以鼻。
之後便拿著提前寫好的停薪留職報告，往周國棟的辦公室走。
周國棟正在辦公室里喝茶休息，他年紀大了，中午得來一杯濃茶，下午下廠視察時，才能提起精神來。
他見楚援朝回來，臉上頓時露出欣喜的表情，“援朝，你可算是回來了。”
“哎呀，我這老胳膊老腿的，沒你這個老伙計搭配著一起干活兒，這身體可真是吃不消呀。”
楚援朝見這麼多人里，只有老周對他依舊如故，神情也是很快舒緩了下來。
他哈哈笑著，自己端了搪瓷茶杯，倒了茶葉水喝，“老周啊，這人呀，有時候也不得不服老。”
“你看，咱們倆都老了，已經不能像年輕時那會兒一樣，廠里一有事需要加班，就直接搬被子過來搞通宵了。”
“嗯？你說這話我可不同意。”
周國棟不贊同的搖頭。
“我是真老了，但你比我小幾歲，你還需繼續在廠里，為咱們機械廠，為國家發力呀。”
周國棟這話中，暗示的意味非常明顯。
他想退下來之後，推楚援朝上去。
一方面，廠里這些領導班子里，就數楚援朝資歷最夠了；另一方面，只有楚援朝上位，才是對廠里發展最好的，周國棟也才能放心的離開。
楚援朝聞言，沉默不語。
手里攥著的停薪留職報告，也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姿態拿出來。
周國棟見楚援朝沒接自己的話題，他輕聲道，“援朝，我也听到了廠子里的一些流言蜚語，可干大事的人，哪能被這點身外之事所困擾呢。”
“你應該把他們當成你獲得成功之前的考驗，不要刻意的去浪費時間關注它才是。”
楚援朝笑了，他神情認真，看向周國棟，“老周，難道連你也認為，我是怕了這些流言蜚語，我之前出去散心，也是想要逃避嗎？”
“我告訴你，我不是在逃避，我只是突然間沒了興致。”
“我知道廠區同事之間要保持競爭，但我不想看到有的人為了競爭，摒棄最初的信念。”
“你難道沒有發現嗎？”
“機械廠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機械廠了。”
“魏保民能夠為了那一絲渺茫的升職機會，就做了越過紅線的事情，其他人，也能為了打敗競爭對手就惡意造謠。”
“所以老周，我只是沒了興致呀！”
周國棟听完楚援朝的這番話，忽然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好。
他嘴唇呢喃半天，也只能木訥的說道，“等熬過這段時間就好。”
“等熬過這段時間，等廠里的領導層都穩定下來，廠里這些不安穩的因素都能好轉。”
“那不叫好轉，老周。”楚援朝嗤笑，“那叫成功者的一言堂。”
說完這些，楚援朝索性便將手里的停薪留職報告舉起來遞給周國棟。
“老周，前兩天我到鵬城去看了看，我看到了許許多多的新鮮事，還有許多新的機會。”
“你不是說我還年輕嘛，所以我想趁著年輕，到外面去闖一個機會。”
周國棟看清楚楚援朝提交的東西，幾乎是大驚失色。
“這，你怎麼會做出這樣荒唐的決定？”
“放著觸手可得的廠長之位你不要，你要像那些小年輕一樣，跑的鵬城去做什麼，一夜暴富夢？”
周國棟想起前段時間，也辦理了停薪留職的姜以清來。
他聲音停頓一下，苦口婆心的勸阻道，“你家里不是已經有一個停薪留職，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干，跑去鵬城做發財夢的兒媳婦了嗎?”
"怎麼現在連你也信這種東西了呢？”
“援朝，今天這東西，我就當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你趕緊收拾收拾情緒，回你辦公室上班去。”
“這班上不了了老周，我兒媳婦已經在鵬城給我把房子買好了，就等我過去大展宏圖呢。”
楚援朝笑著說。
他本可以把周國棟剛才擠兌姜以清不務正業的話當做放屁，可誰讓他現在已經有了年輕人的思維呢。
年輕人，不就是不服就干嘛。
所以楚援朝就把自己兒媳婦在鵬城買房的事情，拿出來跟周國棟炫耀。
“老周，我就實話跟你說吧，原本我已經跟著我兒子兒媳在鵬城大展身手了，只可惜我兒子兒媳要往鵬城遷戶口，所以我才順道回來，辦理停薪留職的。”
周國棟滿眼都是錯愕。
“你這是?”
“是的，沒錯，我就是在跟你炫耀。”
“哈哈哈，老周，我又找到年輕時那種沖動想干的沖勁兒了。”
話都話到這種份兒上了，周國棟也明白楚援朝是徹底下決心要走了。
他沉默的在停職留薪報告上簽字。
腦子里則不停回旋著︰我兒媳婦在鵬城給我把房買好了這句話。
他看著楚援朝眼神得意的樣子，不停的在心里思索︰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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