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帝喘著粗氣，胸口因方才的怒火而劇烈起伏。
魏忠連忙上前輕拍他的後背順氣，又遞上一杯溫茶︰“陛下息怒，龍體要緊啊。”
乾帝接過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然後眼神陰鷙地盯著地面，仿佛在盤算著一盤驚天棋局。
魏忠見狀，則是在一旁，一動都不敢動，他伺候乾帝數十年，對乾帝的心性十分的了解！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就是乾帝沉思的時候，若是有人打擾，那就麻煩了！
六皇子捂著臉，跪在地上，方才那記耳光不僅打在臉上，更打碎了他心中那點可憐的自信。
原來在自己父親眼中，他的決策竟如此愚蠢。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乾帝的氣息漸漸平穩，他抬眼看向六皇子，語氣已不復先前的暴怒，卻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冰冷︰“起來吧。”
六皇子遲疑了一下，緩緩直起身，依舊低著頭不敢看乾帝，甚至連身體都微微發抖，六皇子從來都沒像今天一樣害怕自己的父親。
“你以為，我打你是為了南梁王？”
乾帝冷冷的看著六皇子問道。
“不是！”六皇子搖了搖頭，“是兒臣不該讓趙煜調兵。”
“沒錯，南梁王跳得再歡，也是我的親弟弟，而且以他的謀略，根本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真正讓朕心驚的，是你引狼入室的蠢笨！”
“趙煜這小子，看似紈褲，卻能夠斬下北郡王頭顱，打退高麗和扶桑聯軍。”
“如今的他手握重兵，不管是在遼東還是北郡，威望日盛，早已是尾大不掉之勢。”
“朕留著他，不過是穩住趙家軍，讓趙家軍鎮守邊關，制衡西域王。”
“你倒好，一句話就讓他把趙家軍調回京城，這不是給了他窺視皇權的機會嗎？”
乾帝雖然看似處處讓著趙煜，可其實在乾帝內心，卻從未放松過對大將軍府的輕視。
尤其趙煜最近這段時間，風頭正盛，一個紈褲，卻能夠領兵屢屢得勝。
由此可見，趙煜隱藏得極深，不是趙煜自己善于隱藏，那就是大將軍府故意把趙煜隱藏起來。
要不然前段時間的偷襲，大將軍府的所有男丁怕是都要覆滅了。
六皇子嘴唇囁嚅︰“兒臣……兒臣只是想盡快平定南梁王叛亂，所以並未考慮太多……”
“平定叛亂？”
乾帝猛地將茶杯摔在地上，“若趙煜趁機奪權，這江山都要易主，平定一個南梁王又有何用？”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既然你已經調了他的兵，那便索性將計就計。”
六皇子抬頭，滿臉茫然。
乾帝則是緩緩說道︰“你立刻暗中派人去西域，散播消息，就說趙家軍主力十萬已被調去南疆，邊關只剩不足二十萬老弱殘兵，防務空虛。”
六皇子心頭一震︰“父皇，這……這若是讓西域王信了，他趁機攻打邊關怎麼辦？趙家軍若是抵擋不住……”
“抵擋不住才好。”
乾帝眼中精光一閃，“西域王與趙家軍積怨已久，早就想吞並我大乾西北疆域。”
“他得知趙家軍兵力空虛，必然會傾力來犯，到時候，就讓他們兩虎相爭，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可……可萬一西域王打敗了趙家軍，趁勢南下，再勾結南梁王……”六皇子越想越怕，“到時候他們聯手，恐怕會佔領我大乾半壁江山啊！”
乾帝卻冷冷一笑道︰“西域王不過是外族蠻夷，想在我大乾土地上站穩腳跟，沒那麼容易。”
“南梁王雖是藩王，卻也容不得外族染指他的地盤，他們之間，是不可能聯手，況且你皇叔也不敢跟西域聯手，做對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情。”
“更何況，我還有後手，不會讓這動蕩局勢持續下去的。”
“什麼後手？”六皇子很是好奇的追問道。
乾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會親自下旨，命趙煜務必在一個月內平定南疆叛亂，否則以通敵論處。”
“他若想活命，就只能拼盡全力與南梁王死磕，半點不敢懈怠。”
“與此同時，你再暗中傳朕的密令，讓各地藩王厲兵秣馬，隨時準備出兵。”
六皇子聞言，臉色十分難看道︰“父皇，兒臣先前已經下令讓藩王出兵，可他們……他們根本置之不理啊！”
乾帝瞥了他一眼，語氣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他們可以不听你的，難道還敢不听朕的？”
“這些藩王，看似割據一方，實則個個精于算計，他們知道，我昏迷不醒，能不能醒過來還不一定，所以才不會出兵。”
“當這些藩王知道我已經醒了，密令是我下達的，沒有一個敢袖手旁觀的。”
“你還年輕，需要學的還太多太多……”
六皇子听了乾帝的話，頓時滿臉的羞愧，這個他認為早已經吸食白霧，老態龍鐘的父皇，如今竟然還有如此謀略。
乾帝下的這盤棋，一環扣一環，既要借西域王之手削弱趙家軍，又要逼趙煜與南梁王死拼，最後還要讓藩王們出手收尾，將所有威脅都消弭于無形。
六皇子也不想想，當初八子奪嫡，乾帝以碾壓之勢戰勝其他皇子，當上了皇帝，又怎麼可能是碌碌之輩！
“兒臣……兒臣明白了。”六皇子滿心佩服地躬身道。
“明白就好。”
乾帝點了點頭，“此事關乎大乾安危，半點馬虎不得，你現在就去辦，務必做到滴水不漏。”
“散播消息的人要可靠，傳密令的人要機靈，絕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到朕的真正意圖。”
“是！兒臣這就去辦！”六皇子不敢耽擱，連忙領命轉身，快步走出寢宮。
看著六皇子離去的背影，乾帝的眼神漸漸變得深邃。
他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低聲自語︰“趙煜啊趙煜，你以為憑你這點手段，就能撼動朕的江山？太天真了……”
魏忠在一旁伺候著，不敢多言，卻能感覺到，這位剛剛甦醒的帝王，眼中那股掌控一切的氣勢，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