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0 黃皮賬
山道上的雪粒子打得人臉發疼，陳鱗裹緊靛藍棉袍，貨箱里的蛇骨傘發出細碎響動。段怡安翻著《柳仙還陽錄》，指尖突然停在&34；蛇鱗木生于黃泉眼，需以百年黃皮子尾毫為引&34；這行字上。李黎的蛟筋突然繃直，指向遠處雪幕中若隱若現的燈籠——那是關東鬼市的入口。
鬼市深處有家當鋪，門前掛著串銅算盤。掌櫃是個穿貂皮襖的年輕姑娘，眼尾描著金粉，正用長指甲撥弄算珠。梁以涵的刺青突然發燙，她看清那些算珠其實是黃鼠狼的牙齒，每顆牙尖都刻著生辰八字。
&34；收舊傷，賣新命。&34；姑娘把翡翠煙嘴往櫃台一磕，陳鱗的蛇骨傘突然張開。傘面投下的陰影里，櫃台變成布滿抓痕的槐木供桌，那些銅算盤珠正在滲出血珠。
段怡安注意到供桌下的鐵籠，里面關著七只斷尾的黃皮子。最老的那只突然直立作揖，前爪捧著塊帶血的玉牌——正是二十年前長春&34；金算盤&34；黃家的商號令牌。而眼前這姑娘的耳墜，分明是兩粒黃仙的眼結石。
&34；黃二小姐，你家該還1943年的米債了。&34；陰影里走出個佝僂老頭，肩頭蹲著只獨眼黃鼠狼。老頭掏出張發黃的當票，票面金額處畫著個嬰兒輪廓。陳鱗的蛇鱗胎記突然刺痛，他看見當票暗紋里藏著柳十七的手印。
當鋪突然翻轉，眾人跌進黃鼠狼洞窟。成千上萬雙綠眼在黑暗中亮起，腥風中傳來打算盤的 啪聲。梁以涵的銀簪自動飛出，卻扎在個黃銅娃娃頭頂——那娃娃穿著貂皮襖，分明是當鋪姑娘的縮小版。
李黎的蛟筋纏住銅娃娃，扯出捆紅線。紅線另一端連著陳鱗的腳踝，線頭上拴著半片蛇蛻。段怡安用接生剪剪斷紅線的剎那，洞窟里響起嬰兒啼哭，那些黃鼠狼開始跳詭異的求雨舞。
陳鱗的貨箱突然炸開，七十二張蛇蛻在空中拼成八卦陣。陣眼處浮現金算盤，每顆算珠都映出段往事︰1943年黃家當鋪收了個蛇胎當品，當主正是柳十七。而那個被典當的蛇胎，胸口帶著和陳鱗相同的胎記。
&34；原來我祖父...&34；當鋪姑娘突然口吐黃煙，指甲暴長三寸。她撕開貂皮襖，後背布滿黃鼠狼咬痕，最新那道傷口里卡著半截蛇牙。陳鱗的蛇骨傘突然合攏，傘尖刺中她天靈蓋，挑出團帶毛發的血肉——里面裹著黃仙的討債契。
洞窟地面裂開，露出埋著八十一口陶甕的葬坑。每口甕里都坐著個穿壽衣的干尸，腳踝系著銅算盤珠。段怡安在陶甕碎片里找到塊頭蓋骨，骨片上刻著柳仙與黃仙的換命咒。
佝僂老頭突然現出真身，是只斷尾的老黃皮子。它吐出人舌說道︰&34；當年柳十七偷走黃家供奉的龍脈圖，用蛇胎換了黃二小姐的陽壽。&34；陳鱗的蛇鱗胎記開始流血，血珠在空中凝成當年換命的場景︰柳十七抱著蛇胎走進當鋪，黃掌櫃在契書上按下了女兒的手印。
梁以涵的刺青藤蔓鑽進陶甕，拽出捆發霉的婚書。新郎是柳仙，新娘處貼著黃二小姐的照片，證婚人竟是陳鱗生父陳守業。李黎的蛟筋突然暴走，因為筋脈里纏著當年換命用的蛇蛻繩。
當鋪姑娘突然慘叫，皮膚下鑽出上百只黃鼠狼。陳鱗用蛇骨傘挑起討債契，契紙在傘面燃起綠火。火光中浮現出黃二小姐的命格——本該在十八歲夭折的她，靠吸食蛇嗣精氣活了百年。而維系她性命的，正是陳鱗每月蛻下的蛇鱗。
葬坑深處傳來鼓樂聲，八抬大轎破土而出。轎簾掀開，里面坐著個穿蟒袍的黃仙太奶。她手中的煙袋鍋往地上一磕，那些陶甕干尸突然站起，將眾人團團圍住。
&34；該清賬了。&34；黃仙太奶吐出三顆人牙，落地變成三個戴孝童子。童子們捧著的賬本突然活過來，紙頁化作黃鼠狼撲向陳鱗。蛇骨傘自動旋轉，傘骨折斷處飛出當年換命用的蛇牙。
段怡安用接生剪夾住賬本，發現內頁貼著陳鱗的胎毛。李黎的蛟筋絞住戴孝童子，扯出他們肚里的蛇蛻。梁以涵的銀簪突然變形成蛇形鑰匙，插進黃仙太奶的煙袋鍋，鍋里涌出當年被換走的陽壽。
陳鱗的蛇鱗胎記完全脫落，在空中凝成小蛇咬住黃二小姐。當蛇牙刺入她眉心，那些黃鼠狼咬痕突然變成鱗片。黃仙太奶的蟒袍炸裂，露出後背的柳仙刺青——原來當年換命契的真正見證人是柳仙本體。
葬坑開始塌陷時，眾人掉進冰封的暗河。河底沉著口翡翠棺材，棺內躺著穿蟒袍的黃仙太奶尸身。她手中攥著把金算盤，算珠是八十一個嬰兒頭骨。陳鱗的蛇骨傘突然融化，變成小蛇鑽進算盤縫隙。
段怡安在頭骨上發現陳家的族徽，李黎的蛟筋則纏著半本《黃仙討債錄》。當梁以涵把銀簪插進算盤梁，暗河冰層突然浮現1943年的場景︰黃家當鋪地下室內，柳十七正將陳鱗的蛇胎塞進黃二小姐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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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仙太奶的尸身突然睜眼，吐出團帶血的絲線。線頭連著陳鱗的心髒，另一端系著梁以涵的銀簪。當絲線完全抽出，眾人看見線身上打著七十二個結，每個結都裹著片蛇鱗。
&34；這是換命繩。&34；佝僂老黃皮子從冰縫鑽出，&34；每片蛇鱗代表陳鱗被偷走的一年陽壽。&34；陳鱗扯斷絲線的瞬間，黃二小姐突然蒼老成百歲老嫗，而翡翠棺材里的尸身變成了柳十七的模樣。
暗河盡頭出現棵枯樹，樹皮上長滿蛇鱗狀紋路。段怡安舉起接生剪，剪尖自動指向樹根處的陶罐。罐里泡著條黃鼠狼尾巴，尾尖拴著陳鱗的臍帶。
當陳鱗將蛇鱗胎記貼在樹干上，樹皮突然剝落，露出里面的人臉。李黎的蛟筋刺入樹身，拽出捆用蛇蛻包裹的根須——每根須子都纏著個黃銅算盤珠。梁以涵的刺青藤蔓鑽進樹洞，掏出個翡翠盒子，盒內盛著跳動的心髒。
黃仙太奶的魂魄突然從樹頂降下，指甲暴長抓向心髒。陳鱗用蛇牙劃破掌心，血滴在心髒上瞬間燃起青火。火光中浮現出完整契約︰柳十七用蛇嗣換黃家百年財運，而黃仙太奶私吞了陳鱗的七情六欲。
枯樹突然開花，蛇鱗狀花瓣中走出個穿白衣的女子。她手中的蛇形匕首斬斷換命繩，暗河里浮起無數翡翠棺材。每口棺材都刻著五仙圖騰，最中央那口溢出黑水——里面泡著二十年前被換走的陳鱗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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