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縷紫氣自東方天際彌漫開來，穿透繚繞在青雲浮島周圍的雲海，如同最溫潤的綢緞，輕輕拂過丹藥堂前那早已人頭攢動的廣場。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味道，混雜著清晨草木的芬芳、淡淡的藥香，以及……濃得化不開的緊張與焦慮。至少三四百名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修士匯聚于此，他們衣著各異，神情不一，但那微微顫抖的指尖、不時深呼吸的動作，以及那飄忽不定、偶爾掠過廣場高台的眼神，都無聲地訴說著同一個詞——考核。
李雲站在人群相對靠後的位置，看似平靜，實則內心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蕩漾著圈圈漣漪。他默默觀察著高台上那個身影——莫凡。
這位執法堂的內門師兄，如同標槍般筆直地站在那里，面無表情，眼神銳利如鷹隼，緩緩掃過下方每一張緊張或期待的面孔。他並非此次丹藥堂考核的主考官，卻偏偏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里，其用意，昭然若揭。
一股無形的壓力，以莫凡為中心，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讓原本就有些壓抑的廣場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主人，這家伙氣場好強啊！”小藍的聲音在李雲識海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感覺他看誰都像是在看‘行走的五十萬’……啊呸，是‘行走的煉丹爐渣’！”
李雲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小藍這比喻，真是越來越接地府了。不過，形容得倒也貼切。莫凡的眼神中，確實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和不加掩飾的挑剔。
“他不是針對我，他是針對我們所有人。”李雲在心中回應道，“或許，這就是所謂內門弟子的‘下馬威’？想讓我們這些‘預備役’提前感受一下卷王的世界？”
廣場上，竊竊私語聲如同蚊蚋低鳴，斷斷續續。
“完了完了，莫凡師兄都親自來監場了，這次考核怕不是要搞末位淘汰制？”
“我听說莫師兄眼光毒辣得很，任何弄虛作假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何止啊，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看誰不順眼都可能直接給你記個過，影響考核成績……”
“蒼天吶，大地吶，哪位神仙姐姐能來救救我這小趴菜啊！”一個面容清秀、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年雙手合十，對著天空碎碎念，引來周圍一陣低笑。
李雲听著這些議論，心中那份凝重又加深了幾分。看來，這張明師兄的提醒並非空穴來風。這個莫凡，確實是個麻煩人物。他不僅可能針對自己，更可能讓整個考核過程充滿變數。
“主人，你看那邊！”小藍忽然驚呼一聲。
李雲順著小藍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見廣場中央，那個紈褲子弟唐師兄正被一群人簇擁著。唐師兄意氣風發，正唾沫橫飛地吹噓著什麼，不時引來周圍跟班們夸張的附和與吹捧，仿佛他已經內定了丹藥堂首席大弟子的位置。
“嘖嘖，這位唐師兄，不去說相聲真是屈才了。”李雲心中吐槽，“這自帶捧哏團的排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愛豆空降修真界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朝陽逐漸升高，廣場上的氣氛也愈發焦灼。有些修士開始原地打坐調息，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有些則還在抓緊最後的時間，捧著玉簡或丹書死記硬背；還有些則成群，互相打氣，或者……互相販賣焦慮。
李雲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去關注那些擾亂心神的事情。他閉上雙眼，開始默默運轉九轉丹田的心法，試圖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
然而，就在他凝神靜氣之際，異變陡生！
“啊——”一聲短促的驚呼從人群前方傳來。
緊接著，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向四周擴散開來，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混亂。
“怎麼回事？”
“好像有人暈倒了！”
“道心不穩，被這氣氛壓垮了吧？”
李雲被身後的人猛地一推，踉蹌著向前沖了兩步。他下意識地想穩住身形，同時向旁邊避讓，以免撞到別人。然而，廣場上人擠人，他這一側身，根本沒看清旁邊是什麼情況。
“ ！”
一聲輕微卻清晰的踫撞聲響起。
李雲感覺自己像是撞到了一堵……嗯，柔軟而又帶著一絲冰涼感的“牆”？不對，這觸感……
他心中一驚，連忙轉頭看去，同時脫口而出︰“抱歉，沒……”
道歉的話語戛然而止。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絕美卻冰寒徹骨的臉龐。
那女子身著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內門弟子服飾，身姿窈窕，如同空谷幽蘭，遺世獨立。黛眉如畫，眸若寒星，唇瓣嫣紅，明明是足以讓天地失色的容顏，卻偏偏籠罩著一層拒人里之外的冰霜。她的眼神清冷，如同萬年不化的玄冰，正直直地盯著李雲，那目光中沒有憤怒，沒有驚訝，只有一種純粹的、仿佛能將人靈魂凍結的冷漠。
她手中原本捧著一只精致的白玉小盒，此刻，那玉盒因為剛才的踫撞，微微傾斜，盒蓋滑開了一道縫隙，一絲若有若無的奇異藥香從中溢出，沁人心脾，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凜冽寒意。
“嘶——”李雲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因為對方的美貌，而是因為那眼神，那氣質，簡直是……行走的制冷機！這大夏天的，站她旁邊估計連冰鎮符 都省了。
“完了完了！主人！你撞到冰山美人了！”小藍在識海中發出土撥鼠尖叫，“這顏值，絕對是青雲宗校花級別的吧？可是這氣場……媽媽咪呀，我感覺我的神魂都要被凍住了！”
李雲此刻也是頭皮發麻，心中暗道糟糕。剛才人群混亂，他只顧著避讓，根本沒看清旁邊站的是誰。誰能想到，這麼巧就撞上了這麼一位看起來就“不好惹”的主兒？
他連忙後退一步，再次拱手，誠懇地說道︰“這位師姐，實在抱歉！剛才人群擁擠，我不是故意的，無意冒犯，還請見諒！”
然而，那白衣女子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連一個字的回應都沒有。她伸出縴縴玉指，輕輕將滑開的玉盒蓋子合上，動作優雅而精準，仿佛剛才的踫撞對她而言，不過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李雲心中更加尷尬了。這……這是被徹底無視了？社死現場也不過如此吧？
他正想再說些什麼補救一下，哪怕對方罵他兩句也好啊，這種完全被當成空氣的感覺，實在讓人難受。
可就在這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咱們那位‘天賦異稟’的李師弟啊！”
只見唐師兄不知何時擠了過來，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他看了一眼李雲，又看了一眼那白衣女子，夸張地說道︰“李師弟，你這可就不地道了啊！我知道陳霜師姐貌美如花，是咱們青雲宗眾多男弟子的夢中情人，但你也不能用這種方式來吸引師姐的注意吧？這‘投懷送抱’的戲碼，未免也太老套、太直接了點？”
唐師兄的話聲音不小，立刻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一時間，各種目光——好奇的、鄙夷的、嫉妒的、看熱鬧的——齊刷刷地聚焦在了李雲身上。
李雲的臉瞬間就黑了下來。
這唐胖子，顛倒黑白、煽風點火的本事真是一流！明明是意外踫撞，到他嘴里就成了蓄意調戲？
“唐師兄，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李雲沉聲道，“剛才明明是人群混亂，我不小心踫到了這位師姐，何來調戲之說？”
“哦？是嗎？”唐師兄故作驚訝地捂住嘴，“哎呀，那可能是我看錯了。不過嘛，李師弟，這廣場這麼大，你怎麼就偏偏‘不小心’撞到了我們丹藥堂第一美人陳霜師姐呢？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他口中的“陳霜師姐”四個字，讓李雲心中咯 一下。
陳霜？
這個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過……對了！莫凡！那個內門弟子莫凡，在張明師兄的描述中，似乎曾提到過，他讓一個叫“陳霜”的人，來“照顧”自己？
難道……就是眼前這位冰山美人？
一瞬間，李雲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如果真是這樣，那剛才的踫撞，恐怕就不只是簡單的意外了！這位陳霜師姐，很可能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並且對自己抱有某種敵意或偏見。自己這一撞，簡直是精準地撞到了槍口上！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陳霜，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確認。
然而，陳霜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副萬年冰封的樣子。只是，當唐師兄提到她的名字時，她的眉頭似乎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向唐師兄的眼神中，也多了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
但她依舊沒有說話，更沒有為李雲辯解的意思。
“唐師兄，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污人清白！”李雲強壓住心中的驚疑和怒火，冷冷地看著唐師兄，“是非曲直，自有公論。我沒時間在這里與你糾纏！”
“喲呵，還挺橫？”唐師兄被李雲嗆了一句，臉色也有些難看，“怎麼？做了不敢認？還是覺得有宋清風師兄給你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夠了。”
就在兩人劍拔弩張之際，一個清冷如玉石相擊的聲音終于響起。
是陳霜。
她終于開口了，聲音如同她的氣質一般，冰冷而空靈，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她沒有看李雲，也沒有看唐師兄，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周圍圍觀的人群，然後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維持秩序的一名外門執事身上。
“考核即將開始，爾等聚眾喧嘩，成何體統？”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仿佛帶著一股無形的寒氣，讓周圍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分。那些原本圍觀看熱鬧的弟子，如同被冰水澆頭，紛紛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不敢再言語。
唐師兄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似乎對陳霜頗為忌憚，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敢再說什麼，只是恨恨地瞪了李雲一眼，悻悻地退回到了自己的跟班中間。
那名外門執事也是一個激靈，連忙上前一步，朗聲道︰“肅靜！考核在即，所有考核弟子按編號列隊，不得喧嘩！”
一場即將爆發的沖突，就這樣被陳霜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然而，李雲的心情卻絲毫沒有放松。
因為，在轉身離開之前，陳霜終于將目光投向了他。
那目光，依舊冰冷，卻多了一絲審視，一絲警告，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疏離。仿佛在說︰離我遠點。
隨後，她便如同一道皎潔的月光，悄無聲息地融入了人群之中，朝著廣場前方走去，只留下一個孤傲而決絕的背影。
李雲站在原地，感受著周圍漸漸散去的目光，心中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主人，這……這波操作虧大了啊！”小藍的聲音帶著哭腔，“好感度本來就是零，現在估計直接負無窮了！而且，她好像真的認識你，還對你很不滿的樣子！”
李雲苦笑一聲，心中暗道︰何止是不滿，簡直是梁子結下了。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位陳霜師姐，就是莫凡找來對付自己的人。剛才的意外踫撞，加上唐師兄的煽風點火，恐怕已經讓她徹底將自己打上了“登徒子”、“麻煩精”的標簽。
這還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考核沒考，先得罪了未來可能的頂頭上司（如果她也是丹藥堂的話）和背景深厚的內門弟子。
這開局，簡直是地獄模式中的地獄模式！
“算了。”李雲深吸一口氣，甩了甩頭，試圖將這些煩心事暫時拋開，“既來之，則安之。當務之急，是通過考核。只要我展現出足夠的實力和價值，這些誤會和偏見，總有澄清的一天。”
他重新挺直了脊梁，眼神恢復了堅定。
不就是一點誤會，一點針對嗎？
想當年在地球卷生卷死，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小場面，灑灑水啦！
他找到自己的考核編號對應的位置，站定，目光望向高台。莫凡依舊面無表情，但李雲似乎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自己，帶著一絲玩味和……期待？
期待看自己出丑嗎？
李雲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那就拭目以待吧。
他李雲，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打趴倒的。
這場名為考核的戰斗，還未開始，就已經充滿了火藥味。而那位如同冰山雪蓮般高冷絕美的陳霜師姐，無疑成為了這場戰斗中，第一個意料之外，卻又似乎命中注定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