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的風帶著咸腥味,刮在臉上像小刀子。
柳如煙靠在“ 蛇”的貨輪欄桿上,手臂上的繃帶剛換過,白色的紗布下還滲著淡紅的血。
遠處的海平面泛著魚肚白,天快亮了——魏瞎子選的交易時間,就在日出時分,他說“這時候海警換班,最穩妥”。
貨輪的底艙藏著這次的“貨”——不是之前的粉末,而是十幾個被捆著的孩子,最小的看起來才五六歲,眼楮被黑布蒙著,偶爾發出細碎的嗚咽。
柳如煙傍晚借口“檢查貨艙”下去過一次,指尖踫到一個孩子冰涼的手,那孩子瑟縮了一下,像只受驚的小獸。
她沒敢多待,怕眼里的情緒露出來,只悄悄把一個微型定位器塞在了最里面的貨箱縫里——那是袁朗給的,比掛墜上的發射器信號更強,能精準定位艙內位置。
“阿煙,魏哥叫你。”刀疤走過來,手里捏著瓶劣質白酒,遞給她,“喝點暖暖身子。”
柳如煙接過來,沒喝,只攥在手里。
酒瓶的冰涼透過掌心傳來,讓她更清醒。“魏哥在哪?”
“駕駛室。”刀疤瞥了眼她的手臂,“你的傷沒事?剛才看你臉色不太好。”
這幾天刀疤對她態度好了不少,大概是上次的事,真把她當成了“自己人”。
柳如煙扯了扯嘴角,露出點“阿煙”式的冷笑“死不了。”
她往駕駛室走,腳步刻意放得沉。
甲板上的毒販們都在忙,有的檢查繩索,有的往小船上搬空箱子——那是用來掩人耳目的,真正的交易在貨輪底艙,接貨的人會從水下潛過來,用潛艇運走孩子。
魏瞎子的心思比“毒蠍”頭目更毒,也更縝密。
駕駛室里,魏瞎子正對著對講機說話,聲音壓得很低“……人都到齊了?記住,別出岔子,這批‘貨’能換半船軍火。”
柳如煙站在門口沒吭聲。
半船軍火?她心里一沉——魏瞎子不止想販毒,還想攢武裝,這比之前的情報更嚴重。
魏瞎子掛了對講機,轉過身,疤眼眯著看她“阿煙,等下交易時,你帶兩個人守底艙。別讓那些小崽子出聲,也別讓接貨的人耍花樣。”
“好。”柳如煙應得干脆。
守底艙,正好合她的意。
魏瞎子又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說實話,一開始我還不信你。‘毒蠍’的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柳如煙握著酒瓶的手緊了緊,沒接話。
“但現在信了。”魏瞎子指了指她的手臂,“敢為‘ 蛇’擋槍,還護著‘貨’,夠忠心。”他大概以為她護底艙是為了“ 蛇”的利益,卻不知道她護的是那些孩子的命。
柳如煙扯了扯嘴角,沒笑出來“魏哥給我口飯吃,我就得把事做好。”
“懂事。”魏瞎子拍了拍她的肩,力道不輕,“等這單成了,給你在東南亞買個島,讓你當‘島主’。”
畫餅的話,柳如煙听了五年,早免疫了。
她低下頭,掩住眼里的冷“謝魏哥。”
離開駕駛室時,天邊的魚肚白已經染成了淡粉。
她摸了摸領口的掛墜,指尖在葉子形狀的紋路上按了三下——這是和老a約定的“行動信號”,按三下,代表“目標確認,請求收網”。
掛墜微微震動了一下,是回應。
柳如煙深吸一口氣,往底艙走。
刀疤派了兩個小弟跟著她,都是“ 蛇”的老成員,眼神警惕。
她沒理會,只在走到底艙門口時,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甲板——遠處的海平線上,隱約有幾個小黑點,正朝著貨輪的方向快速移動,像捕食的鯊魚。
老a的速度,比她預想中還快。
“開門。”柳如煙對守艙門的毒販說,聲音冷硬。
艙門“嘎吱”一聲被拉開,一股混雜著汗味和恐懼的氣息涌出來。
柳如煙走進去,借著昏暗的燈光,看到孩子們蜷縮在角落,黑布蒙著眼,肩膀都在抖。
她站在艙中央,背對著門口,悄悄往貨箱縫里看了眼——定位器的紅燈亮著,一閃一閃。
“都老實點!”跟來的小弟踹了一腳旁邊的鐵箱,發出 當聲,“誰出聲,就把誰扔海里喂魚!”
孩子們嚇得更緊了,有個小女孩忍不住哭出了聲,立刻被旁邊的孩子捂住了嘴。
柳如煙的指尖掐進了掌心。
她抬眼看向艙門,計算著時間——袁朗說過,信號發出後,老a的突擊艇十分鐘內就能到。
還有三分鐘。
突然,甲板上響起了槍聲!不是零星的幾下,是密集的“噠噠”聲,混著毒販的叫喊和玻璃破碎的聲音。
“有情況!”守艙門的毒販罵了一句,拔腿就往甲板跑。
跟柳如煙來的兩個小弟也慌了,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說“我上去看看!”
“別去!”柳如煙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高,“魏哥讓我們守底艙!甲板有其他人,我們走了,‘貨’丟了誰負責?”
那兩個小弟愣了一下,猶豫了——魏瞎子的狠他們都怕,丟了“貨”,回去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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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貨輪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艙內的燈閃了閃,滅了。
“操!船被撞了!”另一個小弟慌了神,拔腿就想往外沖。
柳如煙沒攔,只是在他經過身邊時,突然抬手,手肘狠狠撞在他的後頸。
那小弟沒防備,“咚”地一聲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剩下的那個嚇了一跳,抬手就想開槍。
柳如煙早有準備,側身躲過,伸手奪過他手里的槍,反手用槍托砸在他的太陽穴上。
動作快得像陣風——這是她在“毒蠍”時練的保命招,招招狠辣,專打要害。
兩個小弟都倒了。艙內徹底暗了下來,只有從艙門縫隙透進來的微光,映出柳如煙急促的呼吸。
“別怕。”她走到孩子們身邊,聲音放輕了,是“柳如煙”的聲音,軟了不少,“我是來救你們的。”
她伸手去解一個孩子眼楮上的黑布,那孩子卻瑟縮著躲開了。她沒勉強,只摸索著找到捆住他們的繩子,用剛才奪來的匕首割——匕首是從暈過去的小弟身上摸的,刀刃很鋒利。
外面的槍聲越來越近,夾雜著袁朗熟悉的喊話聲“停止抵抗!放下武器!”
孩子們听到聲音,抖得更厲害了。柳如煙一邊割繩子,一邊輕聲哄“是軍人叔叔,是來救你們的,沒事了。”
割到一半,艙門被猛地踹開。
刺眼的手電光掃進來,照在柳如煙臉上。
“不許動!”有人喊。
柳如煙下意識地把一個孩子護在身後,抬頭看——手電光後面,是袁朗的臉,他穿著老a的作戰服,臉上沾著灰,眼神卻亮得驚人。
“是我。”柳如煙松了口氣,聲音有點啞。
袁朗看到她,眼里的緊繃瞬間松了,快步走過來,先看了眼她手臂的繃帶,又掃過地上暈過去的毒販,最後落在那些孩子身上,眉頭皺了皺“都沒事吧?”
“繩子快割完了。”柳如煙指了指手里的匕首。
“剩下的我們來。”袁朗揮了揮手,身後的老a隊員立刻上前,動作輕柔地給孩子們解繩子、摘眼罩。
有隊員拿出備用的毯子,裹在發抖的孩子身上。
柳如煙退到一邊,靠在貨箱上,看著袁朗蹲在一個小女孩面前,從口袋里摸出顆糖——是那種最普通的水果糖,剝開糖紙遞過去,聲音放得極輕“別怕,叔叔送你糖吃。”
那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慢慢伸出手,接過了糖。
柳如煙看著這一幕,眼眶有點熱。
她想起“毒蠍”里那個因為一塊糖被打死的小丫頭,要是那時候也有人給她遞顆糖,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魏瞎子呢?”她問。
“被捕了。”袁朗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在駕駛室負隅頑抗,被一槍打在了胳膊上,沒敢再動。”
柳如煙點點頭,沒說話。
風從艙門吹進來,帶著清晨的海腥味,卻不冷了。
天徹底亮了,陽光透過艙門照進來,落在孩子們的臉上,也落在她和袁朗的身上。
“任務完成了。”袁朗看著她,嘴角彎了彎,是熟悉的、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歡迎歸隊。”
柳如煙看著他眼里的光,又看了看那些被隊員抱著、慢慢露出笑臉的孩子,突然笑了。這次的笑不是“阿煙”的冷笑,也不是青州時的淺淡笑意,是真真切切的、從心里涌出來的輕松——像壓了五年的石頭終于落了地,像堵了許久的河終于開了閘。
她抬手摸了摸心口的銀質掛墜,陽光落在上面,暖得發燙。
貨輪漸漸靠岸,岸上有救護車和警車的燈在閃。
柳如煙跟著隊伍下船,腳踩在堅實的地面上,比在青州巷口時更踏實。
袁朗走在她身邊,忽然踫了踫她的胳膊“等處理完後續,去江南?”
柳如煙轉頭看他,他眼里的笑意明明白白。
她點點頭,聲音輕快了不少“去。記得你說的,臨著水的客棧,還有陽春面。”
“忘不了。”袁朗笑了,“不騙你。”
遠處的海平面上,朝陽正一點點升起來,把海水染成金紅色,亮得晃眼。
風里的咸腥味淡了,好像混進了點江南的水汽,軟乎乎的。
柳如煙深吸一口氣,迎著朝陽往前走。手臂上的傷還在疼,心里卻暖得很——那些藏在陰影里的日子徹底過去了,現在她面前的,是亮堂堂的光,是能去赴的江南約,是真正屬于“柳如煙”的、長長久久的日子。
收網了,黎明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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