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全部堆疊在黑色袋子里，徽標還是金色的，用絲帶綁在一起。
不長不短的單子，牛肉肉醬拌面、凱撒沙拉、香煎三文魚、黑松露奶芥銀鱈魚、香水檸檬雪葩。
都是單份，份量非常小。
顧星闌眼睜睜地看著黎和泰一份又一份拿出來，依次把盒子打開。
肚子不爭氣地響了兩聲。
黎和泰把刀叉擺在盤子上，還把椅子拉開，示意他坐下。
這椅子坐還是不坐，顧星闌猶豫了半秒就坐進去，他要是能接近黎和泰當然是最好的事情。
桌上放著的牛肉肉醬面，深褐色的肉醬上放著羅勒葉，熱氣裹挾著香氣撲鼻而來。
還有旁邊沙拉里混著面包丁，烤得金黃，烤三文魚表皮酥脆，銀鱈魚上的黑色松露片，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潤潤的光。
越仔細看，嘴里的口水分泌得越多。
顧星闌瞳孔微微顫動，慢慢掃過盤子里的東西，最後不爭氣地咂了咂嘴。
他從來沒有吃過這些東西。
拿刀叉的那只手白得晃眼，捏著叉柄的動作帶著生澀和笨拙，一點一點地試探盤子里的東西。
看得黎和泰微微勾起嘴角。
男人站在椅背後面，手把手教某人拿刀叉。
“這麼拿。”
“右手拿刀，左手拿叉……叉齒向下，用來固定食物。”
黎和泰將一塊食物叉住，再用刀把食物切成小塊，“切的時候別太用力，穩穩切就行。”
三文魚本來就小，這下更是被分成好幾塊，香味不斷漂浮起來。
“嘗嘗。”
黎和泰拿著叉子，叉子上夾著肉，放在顧星闌的嘴邊。
顧星闌下意識張嘴咬住，味道驀地在口腔里炸開，絲絲縷縷浮在舌尖上。
好香。
一發不可收拾，顧星闌紅著眼，喘著粗氣，像個幾百年沒吃過飯的餓死鬼，等到吃完所有的菜。
後知後覺，叉子“鐺”地一聲倒在盤子里。
周圍陷入死寂。
後背漸漸泛出冷汗，顧星闌快速垂下眼，掩飾般地伸手去扶正叉子。
怎麼全給他吃進去了！
“吃好了？”
“謝謝，吃好了，我現在整理桌子。”
某人背著身收拾東西。
黎和泰看不到顧星闌半點表情，盯著背影許久，他才淡聲道︰“那我呢？我吃什麼？”
空氣安靜不過三秒。
黎和泰又重新道︰“你全部吃完了，我呢？我吃什麼？”
餐食都是單人份，份量小，黎和泰一直明里暗里哄著他吃，不僅給他拉椅子，還幫他系餐巾，關鍵是還喂他吃東西，現在又跟他說這番話。
腦子里突然浮起師兄吼他的聲音。
黎和泰在耍他？
“……重新點餐？”顧星闌背著身，堅決不轉身，臉全紅了，全是羞愧出來的紅。
“好啊，你請客。”黎和泰道。
外賣價格四千多！
黃金做的呀這是，他拿錢買黃金還能當理財產品呢！
這下他是確定黎和泰在耍他了，吃的時候不阻止他，現在讓他請客，要是自己做一份宵夜，雞蛋和掛面再加兩根蔥就能完成的事……顧星闌欲哭無淚。
連自己的嘴都管不住，還怎麼完成任務！
“我已經點了，就等你付款。”黎和泰的笑意逐漸擴大，那雙毫無波瀾的眼楮慢慢浮起興致。
顧星闌咬牙切齒道︰“我請。”
錢花出去，眼睜睜看著黎和泰當他的面吃同樣的牛肉面三文魚凱撒沙拉……
這一折騰，天都快亮了。
某人昏昏欲睡，直接倒在桌子上，臉頰的肉擠肉，堆在一起。
這份餐原本半小時就能吃完，用餐的人硬是拖了兩個多小時。
看這場戲的觀眾已經睡過去，黎和泰也沒有繼續演下去的道理，慢慢拿著紙巾擦嘴，把剩下的食物全倒進垃圾桶里。
今夜同樣失眠，但卻沒有之前難熬。
往後幾日。
顧星闌完全沒睡過好覺，每天晚上黎和泰都在折騰他。
黎和泰不睡，他也別想睡。
不是吃宵夜就是逼著他去半夜運動，更甚還要逼著他一起看文件，睡過去就會把他搖醒。
他的時差幾乎倒過來，過的西半球時間。
這天，黎和泰一如既往出去工作，他想撐著精神在房子里好好探查一番，記錄完監控死角和房子的地圖路線。
他才去到廚房拉開冰箱的冷凍層，里面的凍肉不是人，老實說還真松了一口氣。
可精神松懈下來，顧星闌長長地打著哈欠，又倒在地上睡死過去。
等到日落西山、夕陽西下。
“黎總，晚上的會議已經幫您推到明天，明天開完會您還有九點的飛機，中間只有二十分鐘，我現在幫您整理行李……”
私人助理在黎總每次出差前都要過來整理行李箱。
進門前，助理被一只手攔住。
他下意識看向總裁。
總裁……在笑？
沒其他人在的時候，黎總都是面無表情，冷到極致，只有第三者在時，才能看到那張平易近人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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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這幾天黎總的心情都很不錯。
但黎總是誰？是整個集團的定海神針！怎麼能莫名其妙的笑！！
錯覺，一定是錯覺，助理揉了揉眼楮。
腦子里詭異地飄過那句，總裁終于真心實意地笑了……
助理緊繃著臉，輕聲問道︰“黎總？”
“今天不用，我自己整理。”
偌大的空間，司空見慣的布局，到如今，已經有另一個人的生活痕跡。
還是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玄關處放著兩只磨損的白色運動鞋，客廳的沙發上搭著陌生氣息的灰色連帽外套，外套口袋還耷拉著半截充電線，原本用來放酒的恆溫酒櫃，如今塞了幾瓶碳酸飲料。
僅僅兩個星期的時間。
這個地方出現了一種詭異的生活氛圍。
他每天回來都能隨機地看到某個熟睡的人。
看到的地點或是在沙發，或是在浴室，又或者在他的房間門前。
這個人懷著壞心思。
明明總想探索他的房子，卻總是控制不住地睡著。
黎和泰放輕腳步，又開始每天的捉迷藏游戲。
這次是在廚房。
那人就倒在冰箱前，睡得四仰八叉，穿著他的衣服，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肚皮。
走近時，聞到的又是那股撫慰人心的清香。
最近這道香讓他迷得不行。
起初只是覺得好聞，後來幾天聞習慣了，讓他總是想要靠近這個人。
顧星闌，這個人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連肚臍眼的形狀都長在他的喜好上。
黎和泰拉開領帶，坐在地板，將領帶輕輕穿過顧星闌的腰，最後在肚臍的位置綁了一個蝴蝶結。
動靜不算大，顧星闌沒有醒。
“顧醫生，我回來了，快醒醒。”黎和泰抬起手，抓著顧星闌的手左右搖晃，幅度逐漸變大，可這個人還是不醒。
“怎麼樣？這里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是清白的……”
話斷斷續續地說出口，地上躺著的人也沒有醒來的意思。
看來是累壞了。
顧星闌最終被抱到床上。
而黎和泰，拉起房間所有的簾子，將所有晚霞全部抵擋在外。
做完一切，才坐在床邊，打開牆上的投影。
白幕放著老式電影，昏黃的光影在斑駁的牆壁上搖曳，黑白電影咿咿呀呀地播放著，主角的笑聲透過雜音傳來。
男人目光漸漸呆滯，直勾勾地盯著電影畫面。
手指無意識地在顧星闌的發絲間纏繞又松開，摩挲著顧星闌根根細膩的發絲。
這些年不乏有人想刺殺他，各種光怪陸離的人，扭曲、變形、怪異，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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