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哥，咱們都白養兒子了，哎。”董父用手抹了把眼楮。
村里一棵大核桃樹下，坐著四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老太太。
董勇爹媽正跟葉父葉母罵董勇兩口子不像話，掙到錢不說幫幫兄弟姐妹，連父母也不要了。
過年都不回來，一點規矩都不懂，畜生不如。
葉烽把自己和三個兒女的戶口遷到鵬城，不把親爹娘帶去享福，同樣的過年過節也不回來。
董勇爹媽覺得葉烽的父母比他們還可憐。
董勇兩口子在南溪村是有錢人，可還是農業戶口，說白了還是農民。
葉烽不一樣啊，他有多少錢大家不知道，能一口氣把四個人的農業戶口轉成城市戶口，還是大城市。
不用想也知道葉烽比董勇兩口子有能耐。
大家都暗地里議論葉烽是悶聲干大事的。
葉父葉母年紀輕輕就開始養老，連點家務都不做，吃了睡睡吃，無聊了出去找人吹吹牛。
病了就去城里看病。
放眼十里八村，找不出第三個有他們過的滋潤的人。
大家心里跟明鏡兒似的，多少人在背地里議論葉父葉母裝，沒個老人樣。
不說給兒子減輕負擔，反倒不斷給人增加麻煩。
世人都同情弱者，以前是眾人同情葉烽有兩個好吃懶做又偏心的爹娘。
現在嘛，大家又忘了葉父葉母干過的事，同情起被葉烽丟在山里的葉父葉母。
老兩口本來就很難受了，在村民們日復一日的同情下更是想日日以淚洗面。
覺得自己真是太慘了。
還好村里又多了兩個跟他們情況差不了多少的董父董母。
四個年齡差不多的老頭老太太同病相憐、惺惺相惜，沒事就聚在一起討伐不孝兒孫。
“就是啊，哎，現在的年輕人比我們這一輩人差遠了，我們這代人誰不孝順長輩啊。”
葉父附和著，又是一陣長吁短嘆。
兩老頭以前也就是見面打聲招呼說兩句的關系，現在因為各自不孝子孫，倒是成了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關系好的不得了。
兩老太太沒插話。
葉父說這話，饒是葉母臉皮再厚還是感到燒的慌，老臉火辣辣的。
他們一家為什麼跑到大山里的南溪村來安家，外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還不是因為逃避給老人養老。
摸著良心說，他們兩口子跟葉熔兩口子半斤八兩，誰都沒資格說誰。
葉烽算是個另類，跟他們不一樣。
不過，到底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現在的葉烽跟他們也差不多了。
不想贍養老人，干脆把戶口都遷走，跟她和老頭子沒什麼區別。
認真說起來，葉烽還是要比他們好一些，至少，好好的養了他們十幾年，現在每個月還給她和老頭子寄錢。
不過，一想到葉烽不把他們帶去鵬城享福，害她這個年紀還得看大兒子兒媳臉色，還得在地里勞作，葉母就滿心怨憤。
覺的董老頭說的對，早知道養的是白眼狼，就該在生下來的時候扔尿桶里嗆死算了。
董母嘴笨，沒有董父的嘴巴子厲害，大多時候只是附和幾聲。
她心里是挺矛盾的，董勇一家沒發達之前，對她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生的，她都心疼。
老頭子太過偏心，她還會護著董勇這房。
董勇作為大哥，發達了不幫弟弟妹妹，也不把她和老頭子接到城里去住。
她心里的天秤就歪了，覺得還是老頭子有先見之明，一開始就看清了老大是什麼德行，才不喜歡他。
但每次老大兩口子回來都沒空手，大包小包的拎回來，那可得花不少錢。
對此董母心里是熨帖的，再說分家的時候她跟老頭子是跟二兒子，老大不接他們去城里也是應該的。
可一想到老大一家在城里享福， 他們老兩口和其他兒孫都在大山里艱辛的活著，就忍不住怪老大無情。
現在連過年過節都不回來，還能指望他們什麼。
王招娣找過來時四人情緒都很激動。
王招娣眼珠子轉了轉，心里有了主意。
“爸媽，大哥大嫂回來了，我瞧著怕是要去大嫂娘家，也不曉得明天會不會回來給爸過生......”
話還說完，董老頭從石頭上蹦起來，本就鼓的眼楮瞪的像銅鈴，暴跳如雷地說︰“董勇那狗崽子忘了他姓什麼，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
董老頭脾氣火爆在附近幾個村子是出了名的，仗著自己長的高壯，年輕時動不動就跟人揮拳頭，愛沒事找事，很混的一個人。
一副天是老大他就是老二的囂張樣。
沖得不得了。
得罪的人不少，被人套麻袋打了幾回，最嚴重的一次命都差點沒了。
報了案，不過一直沒找到凶手，狠狠的吃了個啞巴虧，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終于被打服了，慢慢收斂了脾氣。
從好斗的茶花雞，變成了鵪鶉。
看誰都像要置他于死地，很長時間不敢跟村里人打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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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大點了見人就笑呵呵的，脾氣很好的樣子。
在外是收斂了，對家里人依然呼來喝去，誰不听他的他就能掀桌子，動手打人。
董勇從小就不受董老頭待見，一是董勇長的瘦小，腿上又有點小殘疾，讓他覺得很沒面子。
另一個就是董勇脾氣好又軟乎，沒點男子氣概，一點也不像他，偏偏他說什麼董勇不贊同就敢跟他頂嘴。
反了天了。
董勇從小被他捶到大也死不悔改，又娶了個口尖嘴利的女人，差點沒把他氣死。
分了家眼不見心不煩才安生了。
說句心里話，董老頭寧願不要董勇兩口子送的那些東西，希望他們窮死也不願看他們發達。
現在認識他的人都在笑話他，笑有眼無珠，把老二一家當寶，把有本事的兒子分出去。
董老頭想想听到的那些閑言碎語，就氣得胸腔一陣起伏。
董老頭擼起袖子氣勢洶洶地往家走。
董母慌忙追上去︰“老頭子，你可別亂來。”
她只是對老大和大兒媳不滿，可不想父子倆真打起來。
葉父葉母是想去湊個熱鬧的，比起湊熱鬧，他們更擔心自己會不會遭到無妄之災。
畢竟，年輕時的董老頭不是沒干過連看熱鬧的圍觀群眾一起打的事。
這二三十年倒是老實了，可狗改不了吃屎，董老頭萬一被董勇氣到發狂，連他們也打一頓可怎麼辦。
他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打。
心頭再郁悶，現在的日子可比他們年輕那會兒好多了，還想長命百歲呢。
葉父揚聲在後面拱火︰“董老弟，娃不懂事你打兩下出出氣就好，別把自己氣壞了。”
他拿葉烽葉熔毫無辦法，盼著董老頭能拿出年輕時的混賬勁兒，把董勇狠狠收拾一頓。
王招娣哼笑了聲，扭著腰去別家找跟人打牌的男兒和兒女。
她又不傻，這時候跟上肯定討不到好果子。
蔣英一家正做著飯，暴躁的董老頭一腳把大門踹開， 地一聲巨響。
緊隨而來的是董老頭的怒罵聲。
蔣英手握菜刀，望著房梁深吸口了氣。
在心里發誓，最多一年，他們一家一定要搬去省城，省城不夠遠就去鵬城。
以後幾年不回來，她倒要看看老頭子怎麼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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