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內,氣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鉛。
燭火搖曳,映照著宿元景焦灼的臉龐和群雄各異的神情。
如何營救身陷敵手的範純仁以及被擄的各大派掌門,成了橫亙在眾人面前的一道深淵。
童貫驚魂稍定,那身污穢的袍服還未及更換,便又湊到宿元景身邊。
他尖著嗓子,帶著濃重的驚悸低語道︰“宿大人!範大人落入西夏妖女之手,依下官看,此事萬萬不可聲張!”
“若是走漏風聲,傳到東京官家和太後娘娘耳中,怪罪下來,那可不是耍的!”
“童大人!” 一聲如同炸雷般的怒吼響起!
周侗猛地一拍身側茶幾,堅硬的紫檀木應聲裂開一道縫隙!
他怒視童貫,聲若洪鐘︰“範大人乃朝廷棟梁,被敵國擄走,此乃國恥!當務之急是立刻傳檄各州縣,水陸要道嚴加盤查,城關隘口增派精兵!”
“絕不能讓那梁青璇帶著範大人和諸位江湖同道,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蜀地,送入西夏!”
昊天鬼王蒼白的臉上似有鬼火跳動,發出一聲尖銳的冷笑︰“桀桀桀,周大俠所言極是!”
“那梁青璇,乃是西夏國舅梁乞甫的掌上明珠,梁太後的親佷女!此女心思歹毒,智計百出,更兼一身邪法,實乃咱們的心腹大患!”
“而那範純仁……”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算計,“不過是個行將就木的老朽!”
“用他一條老命,若能換得梁青璇這妖女伏誅,為我明教前教主報仇,為我大宋除去一大患!這筆買賣,咱們可賺大發了!”
方臘亦是按捺不住心中激憤,接口道︰“鬼王所言不錯!若能借此良機,將西夏一品堂在蜀中的勢力連根拔起,一網打盡!不僅為江湖除害,更是為國建功!此乃天賜良機!”
虛竹身旁的李清露,蛾眉微蹙,眉宇間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悲憫。
她輕聲說道︰“鬼王、方大哥所言固然不無道理,然而,那些被擄走的雲幫主、楊幫主等諸位掌門,皆是俠義道中的中流砥柱。”
“我等身為江湖中人,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同道遭受如此厄運而無動于衷呢?救人之事,終究還需穩妥行事。”
虛竹看著夫人如此當眾表態,心中一陣感動,但同時也感到有些無奈。
虛竹看到李清露如此當眾表態,他知道夫人這是在擔心眾豪杰真的會對梁青璇痛下殺手。
他長嘆一聲,不再多言。
宿元景額頭青筋跳動,沉聲道︰“諸位英雄,梁青璇自然該殺!然而範純仁大人,乃朝廷股肱,名相之後,一身系天下士林清望!”
“若棄之不顧,朝廷威嚴掃地。範大人若是在蜀地遇害,下官萬死難辭其咎!”
慕容復一直凝神靜听,此刻緩緩開口道︰“諸位稍安。梁青璇武功高強,更精擅詭異道法,其身邊元限、冰河尊者、萬象邪王等皆是當世頂尖高手。”
“若她只想保全自身與少數心腹逃離蜀地,縱使我等布下天羅地網,也未必能將其擒獲。”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她如今之困境,非力不能逃,而是‘貪’字作祟!”
“她要將擄獲的諸位掌門帶回西夏,還帶著大批西夏武士輜重,目標龐大,行動遲緩,這才被困于蜀地。”
“然而……” 他語氣轉重,“範大人和諸位掌門的性命只在梁青璇一念之間!這才是她此刻最大的籌碼!”
“倘若她真的橫下心大開殺戒,又有誰能阻攔?”
此言一出,如同冷水澆頭,眾人心中剛剛燃起的圍剿熱血瞬間冷卻。
是啊,主動權,此刻牢牢掌握在那個心狠手辣的西夏妖女手中!
她隨時可以殺掉範純仁,或者殺掉任何一位掌門泄憤!
眾人面面相覷,一種深沉的無力感彌漫開來。
童貫听得“範大人性命只在梁青璇一念之間”,不由得想起來梁青璇那心狠手辣的模樣,此刻依然是心有余悸。
他對著宿元景急聲叫道︰“宿大人!您听听!範大人危在旦夕啊!”
“那些個什麼幫主、長老,死了也就死了!不過是些江湖草莽罷了!”
“可範大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我頭上的烏紗帽保不住是小,弄不好還要被發配嶺南,永不敘用……”
這番赤裸裸的、視江湖豪杰如草芥的言論,瞬間點燃了在場所有武林人士的怒火!
“直娘賊!你說什麼?!” 站在周侗身後的魯達勃然大怒,虯髯戟張,缽盂大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一步踏出就要上前揪打童貫!
“休得放肆!” 周侗急忙喝止住了魯達。
饒是如此,童貫亦被魯達的氣勢嚇得直哆嗦。
丐幫吳長老氣得渾身發抖,手中竹棒重重頓地,指著童貫厲聲道︰“哼!依老叫花看,這位童大人金枝玉葉,身份貴重!”
“倒不如用他去換回幾位幫主!想必那梁青璇也是樂意的很!”
周侗強壓怒火,目光如電射向縮在宿元景身後的童貫,聲音冰冷︰“童大人!在您心中,這頂烏紗帽,就比諸位義士的性命還要重要嗎?!”
童貫被周侗氣勢所懾,又羞又惱,尖聲反駁道︰“周大俠!你……你清高!你了不起!”
“你若不貪圖功名富貴,又何必投身西軍,受朝廷敕封,做我大宋的命官?還不是為了封妻蔭子!”
“住口!” 周侗須發皆張,猛地挺直腰背,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氣勃然而發,聲震屋瓦。
“周某投身軍旅,枕戈待旦,為的是驅逐西夏,收復故土!為的是邊關百姓不再受鐵蹄蹂躪!”
“為的是有朝一日,能踏破天都山,貫通河西走廊,再現我漢唐雄風!此心昭昭,可鑒日月!”
“若以此志,能換得河清海晏,周侗何惜此身,何惜這頂烏紗?!縱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辭!”
周侗這一番話,擲地有聲,慷慨激昂,充滿了赤誠與豪邁!將童貫懟得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廳內群雄無不動容,看向周侗的目光充滿了敬意。
宿元景亦是心神激蕩,他深吸一口氣,將最後希望的目光投向慕容復,聲音帶著懇求︰“慕容公子,局勢凶險至此,不知……不知公子可有良策?”
慕容復沉吟道︰“事已至此,敵暗我明,主動權在彼。我等縱有千般計策,也需梁青璇肯接招。如今……”
他突然眉頭一皺,驚道︰“不好!”
宿元景見他神色慌亂,急忙問道︰“慕容公子何出此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