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城。
神像祭台鎮壓之下,偶爾有風吹過的簌簌鎖鏈晃動聲響,層層漆黑金屬鎖鏈密不透風,惡詛般圈禁著男人修長的四肢。
數件神只封印四方,仿佛囚禁什麼猙獰的凶獸,鎮壓那道神只般身軀下的恐怖力量。
“果然跑了。”
銀白長發的男人屈指踫了踫封印,神器上流轉的金色能量灼燒著他的指骨滋滋作響。
“封印松動了。”
他抬眼和被鎮壓的那道身影面對面。
仿佛鏡像般的兩張臉。
楚無咎將意識轉移回被鎖鏈鎮壓的本體,留下原地「審判長」一個傀儡般的殼子,無機質死物一樣冰冷得無聲無息。
黑色鎖鏈嘩啦啦地響,良久不活動的軀體關節 嚓 嚓挪動,楚無咎拖著鎖鏈抬手按了按胸口,蒼白修長手指下空蕩蕩。
“好想寶貝~”
撥動著漆黑鎖鏈,好听的聲音幽幽思念。
封印一角的神器被他纏上鎖鏈拔出來,“當啷”一聲丟垃圾一樣拋到身後。
黑色指甲劃開掌心,殷紅的血滴落花紋繁復的祭台,血液有生命般流淌,血線蜿蜒成一個不大的法陣。
手掌向虛空虛虛一抓。
“吱哇”
一只很肥很無辜的大倉鼠被他抓到手上。
最近都在使用肥美大倉鼠形象的系統小心翼翼鼠鼠抬頭jpg.
眼珠子在審判長和男人之間徘徊。
噫,兩個……爹爹?
“唔噗咕嘰”
楚無咎收攏五指,倉鼠統嘴里吐出一團金色的本源能量掉入法陣中。
然後柔軟小肥鼠就跟前面那件神器一樣,被隨手扔了,
倉鼠統球一樣在地上滾了幾個跟頭,屁顛顛跑過去看著法陣︰“爹爹爹,介個是什麼?”
“滴血認親,找你親爹。”
倉鼠震驚,倉鼠抱楚無咎一根手指抱出抱大腿的氣勢。
“不要哇,我只有您一個親生爹!”
biu~
倉鼠統被無情地彈飛了。
關于熊孩子是審判長私生女的傳言其實和這家伙也脫不了干系。
它用的熊孩子的聲音,剛被造出來的時候還總是喊審判長爹。
導致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眾游戲怪物︰好大的瓜!
然後用很“崇拜”的眼神看著熊孩子。
熊孩子頭頂著她的小黃雞昂著頭很受用地從眾人面前經過︰有眼光,她當然很厲害啦。
……
楚無咎弄完法陣,意識重回審判長的軀殼中,迫不及待回去找他家寶貝。
正撞見宋楚捏著一把白色藥片和兩顆甜膩半化的過期糖,若無其事地咬碎了混合咽下去。
咚!
非人院眾人听見好清脆的一聲。
那藥立竿見影,宋楚吃完一頭就栽了下去,不省人事。
非人院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亂成一鍋八寶粥。
“完了完了,吃錯藥了!”
“這什麼品種的毒藥,小宋這麼變態的體質都能放倒!”
掐人中的掐人中,量體溫的量體溫。
急救的急救,添亂的添亂。
還有人趁亂摸了摸宋楚的腦袋夸了聲“好頭”。
……
宋楚一頭砸下去,頭沒事,升旗廣場上的大理石地板裂了。
審判長就是在這種時候拎開幾個添亂的,從非人院那鍋八寶粥手中搶回他家寶貝。
單手抱著人,另一只手撈起那瓶“三無”假藥就走。
八寶粥們探頭探腦。
“這不那誰誰誰。”
“誰誰誰?”
“她後來的,年輕不知道,就好幾年前小宋他們救回來的實驗體。”
年紀大的老眼昏花的恍然︰“哦,小宋家的美人魚啊,都長這麼大只了。”
霍姐恨鐵不成鋼︰“快跟上去,不能讓小宋一個人落入魔爪。”
“什麼叫魔爪?”
“嗯嗯嗯……就心懷不軌。”
嘩啦啦,十幾個人堵到了校長辦公室。
非人院眾人︰哇~(???(???(???)
我們非人院好爭氣,游戲里都能有人脈。
……
宋楚已經好久沒有夢過從前的事了。
像無邊陰霾的那幾年。
九歲生日那天,為了慶祝,他放了把火。
燒了整個福利院,包括教堂里的那些悲天憫人的神像。
全都付之一炬。
籌備了數年,就在那一天,相同的晚上,明善姨死的日子,他記得清清楚楚。
阿托品、東莨菪堿……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睡得很死。
倉庫里的食用油、教堂醫院為保存尸體存儲的大量香脂油和甲醛、消毒用的乙醇、維持實驗體生命肌體的葡萄糖……
都可以燃燒。
甲醛遇明火,易燃。
達到一定濃度,爆炸。
那天,忙了好久,燒了很久。
那天,看著手上燒紅的燎泡,眸中映出無邊火光。
這份生日禮物,他很滿意。
他躺在黑霧的邊緣,看著燃燒的教堂。
滾滾燃燒所產生的黑煙匯入黑霧,黑霧是天然的掩飾,所以外界甚至都沒有人發現這座教堂被大火包裹了,
腐朽猙獰的巨獸被火光焚燒,不甘咆哮著無聲無息地死去,帶著它所有的罪孽。
……
黑霧並不是一瞬間侵蝕了所有的白霧,它像一位纏戀的愛人,圍繞著白霧纏綿。
黑霧沒有侵吞白霧。
是白霧,在那一天,將所有的霧氣凝結成了水珠,落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雨水。
是白霧在那一天哭了。
童話書里說。
霧是神明眼中彌落的淚水。
明善姨也說。
霧是神明眼中的水汽,雨是彌落的淚水。
可神明也會有淚嗎?
請問這位遺落世間的神明。
你為什麼要哭呢?
你也在為她落淚嗎。
在最後失去意識前的一刻,他听到了螺旋槳掀動氣浪的震鳴。
道具藥發揮效果,讓他回憶起存于大腦皮層更深處的記憶。
“渾身大面積燒傷……皮膚移植……不行……他身上沒有完好可供取皮的部位。”
“異體皮……排異反應太強烈了……成活率幾乎為零,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況。”
……
“不止皮膚,他的髒器也有很嚴重的損傷……抗排異的藥物可以緊急調取,但心髒需要配型……時間來不及……”
……
“救不回來了。”
“溫莎小姐,我們、我們真的盡力了。”
槍響了,那個聲音消失了。
接連尖銳得讓人耳膜破裂的震鳴。
有個聲音顫抖道。
“除非,除非給他注入試劑。”
“一旦x試劑在他體內適應良好,與細胞完美適配,所有正在衰死的髒器都會停止,大片燒傷的皮膚也會自主痊愈。”
“這是最後的辦法。”
“現在也只有x試劑的細胞衍生能力才能救他。”
“使用x試劑的風險雖然很高,但他是個孩子,接受試劑的成功概率比成年人要高,成功的概率是普通成年人的幾十倍。”
“使用試劑一旦成功,他就能活下來。”
劇烈地嗡鳴過後,是歇斯底里地質問。
“那他就活不過三十歲了!!!”
“使用試劑,他活不到三十,不用試劑,他活不過三個小時。”
“x試劑有xi和xb兩種類型,用哪一種?我建議您選擇xi型試劑,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聰明得過分,使用xi試劑的成功概率不會低。”
……
“生命體征暫時穩定。”
“這只是第一實驗階段,後續需要轉移到島上,只有那里的實驗技術和儀器是最先進的……您大可信任島上的研究員不是嗎。”
“您的佷子,西昂少爺也在島上,正是x試劑讓他脫離了絕癥。”
“您應該相信,x是神跡,是人類進化的階梯,是富人救命的神藥。”
……
雲哭了會散,霧哭了也會消失。
那場覆蓋全球的雨水過後,全世界的白霧都消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