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知曉了。”蘭月侯闊步邁出馬車,旋即足尖輕點,利落地翻身上了那匹與馬車一路相伴、徐徐而行的駿馬。他身著一襲華美的金袍,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抬手輕撫腰間那把寒光凜冽的大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笑意,悠然道︰“算起來,確實已有多年未曾涉足江湖了。”
他下意識地側身回首,只見馬車已穩穩停在了欽天監前。欽天監朱紅大門敞開,齊天塵靜立門前。衣袂飄飄,手中拂塵的穗子隨著微風輕輕擺動,面上帶著一抹恭謹,正等候著聖駕降臨 。
“果真是仙風道骨,瞧這行進的速度,恰似乘奔御風,一日之間便能縱橫千里。反觀我們,還得這般鞭策快馬,全力奔赴。”蘭月侯話語間,猛地抖動手腕,手中那根瓖嵌著寶石的馬鞭在空中揮出一道颯爽的鞭影,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在呼嘯的風聲中,仿若一道金色的閃電 。
蕭瑟與雷無桀自雪月城振策而出,若按既定路線直驅雷家堡,縱使行進速度舒緩,在路徑熟稔的情形下,不過二十日之期亦能抵達。怎奈與李寒衣的會晤之約定于三月之後,英雄宴也同期舉行。雷無桀興致盎然,力邀蕭瑟轉道北上,前往青城山攬勝。歸程中,他們接連遭遇多方勢力的突襲,在鏖戰中身負重傷,無奈之下遁入劍心冢潛心療養。而後,又在淵止城盤桓許久。隨著光陰如矢般飛逝,幾人內心的憂思愈發濃重,焦慮之感在心底潛滋暗長 。
葉若依黛眉輕蹙,眼中透著幾分焦急,輕聲向身旁的唐蓮問道︰“師兄,依當前行程估算,我們還需多久才能趕到目的地?”
唐蓮面色沉凝,目光遠眺,略作思索後,言辭篤定︰“若後續一路暢行無阻,大抵還需五天,便可順利抵達。”
雷無桀緊攥著拳頭,臉上滿是怒容,憤憤不平道︰“這簡直痴心妄想!暗河的那些殺手,簡直跟跗骨之蛆似的,怎麼也甩不掉。”近日,他們遭受暗河的攻擊已多達三次以上,盡管每次都憑借精湛的武藝化險為夷,可頻繁的騷擾,實在是讓人煩不勝煩。如今,一行人的精力都被消耗殆盡,身心俱疲 。
蕭瑟目光敏銳,極目遠眺,發現遠處隨風搖曳著一方茶幡,上書“茶”字,字跡飄逸。他抬手指向茶鋪方向,對同行眾人說道︰“前方有一處茶鋪,我們不妨先去那里稍作歇腳。”說罷,便領著一行人朝茶鋪走去。
唐蓮面色凝重,翻身矯健地從馬上躍下,腳步急切,語速飛快︰“時間緊迫,哪還有閑暇時間品茶。我們速購些干糧,不能再這樣耽擱下去了。”言罷,便匆匆邁向茶鋪,一心只想盡快買到干糧,繼續趕路。
“前路漫漫,坐下來品一盞茶,又能耽誤你多少功夫呢?”一道清冽的聲音悠悠傳來。幾人聞言皆是一怔,下意識循著嗓音的方向看去,只見茶鋪前坐著一位身著堇袍的青年。他布衣加身,雙眸輕闔,雖是在與人交談,卻並未將目光投向幾人,周身散發著一種遺世獨立的氣質 。
蕭瑟微微挑眉,神色慵懶,應道︰“所言極是。與其倉促趕路,倒不如靜下心來,喝杯茶,仔細斟酌一番接下來的計劃。”
青年微微頷首,眼瞼低垂,周身縈繞著清逸之氣,淡聲道︰“郎君請坐。”話落,茶鋪里的小廝立刻腳步輕快地趨前,雙手穩穩捧著茶壺,動作嫻熟地為眾人擺好茶具,斟上茶水 。
眾人滿心狐疑,可眼見蕭瑟已然落座,相互間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後,也都紛紛入座。
葉若依微微側身,靠近身旁的同伴,朱唇輕啟,以近乎耳語的音量,道︰“此人目不能視。”
“這位姑娘所言不虛,我確實是個盲人。”盡管葉若依聲若蚊蠅,青年卻精準捕捉到了她的話語。眾人听聞少年的回應,臉上不約而同露出驚愕的神情。少年仿若感知到了眾人的反應,神色坦然,不慌不忙解釋道︰“因我雙眼失明,無法視物,听力便格外敏銳,絕非有意竊听姑娘講話。”
葉若依心中警鈴大作,不動聲色地緩緩坐下,每一個動作都透著謹慎。
轉瞬間,茶館里的氣氛急轉直下,變得劍拔弩張,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絲肅殺之氣。司空千落下意識地攥緊手中長槍,手背上青筋微凸,指尖泛白,盡顯內心的警惕。這段時日,她們頻繁遭遇偽裝成普通商販的襲擊,每一次都險象環生,使得神經時刻處于高度戒備狀態,絲毫不敢懈怠。
眾人佯裝不經意地四下打量,只見茶鋪里除了自己一行人,僅有一名女客。那女子容貌艷麗,氣質脫俗,桌上擺著一個包袱,正儀態優雅地輕啜香茗,舉手投足間滿是閑適淡然,看似毫無威脅,卻又讓人隱隱覺得捉摸不透 。
青年似有所感,嘴角輕揚,泛起一抹溫和笑意,聲線舒緩,仿若在訴說一段悠遠的故事︰“那是我的摯友,多年來,我一直在等她。待她尋來之時,或許便是我這茶鋪歇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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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仿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周遭的一切渾然不覺,依舊氣定神閑地淺酌著茶水,動作優雅又緩慢。
葉若依柳眉輕蹙,眼中滿是困惑,忍不住輕聲喃喃︰“難道她听不見我們說話?”
青年手持探路竹杖,有節奏地輕點地面,發出清脆聲響,平靜作答︰“沒錯,我目不能視,她耳不能聞。她是失聰之人。”頓了頓,他神色認真,補充道,“不過在聊她時,不要望著她,她雖無法感知聲音,但能看清唇語 。”
唐蓮神色冷峻,薄唇輕啟,嗤笑一聲︰“一個僅憑聞風便能精準辨位,一個依靠讀唇就能會意。看來都不是泛泛之輩”言語間,隱隱透著戒備與打量。
蕭瑟一派閑適,素手輕抬,穩穩執起茶壺,動作行雲流水,為自己斟滿一盞茶。他姿態優雅地將茶杯舉至唇邊,輕抿一口,看似悠然自得,實則暗中留意著周遭的一舉一動,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審慎。
蕭瑟抬手擺了擺,示意無需多言,隨後輕啜一口香茗,緩緩吐出濁氣,神色愜意,由衷贊嘆︰“確實如此,這分明是雲霧雙旗,當真是難得的好茶。”
青年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笑意,娓娓道來︰“好茶需得好水相襯。這附近有一處清泉,叫做息牙。泉眼極小,僅有一牙之隙,每日出水不過一壺,但其水質清冽甘醇,可與秋蓮山的蓮生泉相媲美。這般好水,搭配這等好茶,也唯有懂茶之人,方能品出其中真味。”說罷,青年身形一動,悠然起身 。
蕭瑟的目光里流淌著悠悠情思,語調舒緩,似在喃喃自語︰“好久沒品到這般正宗的雲霧雙旗了。”
青年神色平靜,雖眼眸無光,卻似能穿透時光,陷入回憶︰“這些茶葉,是昔年我離開堂口時帶出來的。歲月匆匆,茶香悠悠消散,已所剩無幾。可我始終篤定,總有一日能與你重逢,便特意為你珍藏了一份 。”
二人交談甚歡,你來我往間的熟稔,讓周圍眾人面面相覷,摸不著頭腦。顯然相識已久,有著旁人難以介入的默契。青年穩步向前,腳步篤定,當他即將走到眾人跟前時,唐蓮周身氣勢陡然一變,猛地一聲怒喝,聲如洪鐘︰“止步!” 這一聲喝止,打破了原本平和的氣氛,讓空氣瞬間緊繃起來。
青年神色泰然,嘴角浮起一抹溫和笑意,穩穩站定,不再移步向前。他的神情不卑不亢,周身縈繞著一種雲淡風輕的氣質。
唐蓮作為唐門子弟,對听風辨位之術造詣頗深。此刻,他雙眸緊緊鎖住少年手中的竹竿,那竹竿看似尋常,卻讓他心底警鈴大作。唐蓮眉頭緊鎖,面色冷峻,聲如洪鐘般質問道︰“你手中這根竹竿,內里究竟隱匿著什麼?”
青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語氣閑散又帶著一絲狡黠︰“若想知曉其中究竟,閣下不妨親自上前一探究竟。” 說罷,他漫不經心地揮了揮竹杖,動作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暗藏玄機,空氣中似乎都隱隱彌漫著一絲緊張的氣息 。
唐蓮身形如電,一步跨出,氣勢磅礡。指尖刃裹挾著凜冽寒光,如閃電般瞬間刺向青年身前。
青年神色不變,察覺到危險臨近,腰部發力,手臂肌肉緊繃,手中竹竿帶著呼呼風聲,以橫掃千軍之勢迅猛揮出。只听“砰”的一聲巨響,竹竿同唐蓮的指尖刃激烈踫撞,巨大的沖擊力之下,竹竿瞬息崩裂,化作無數碎片四散飛濺,隱匿在其中的東西也隨之暴露無遺 。
一柄造型別致的利刃現于眾人視野之中。刀身修長且精美,線條行雲流水般優雅,宛如夜空中輕舞的弦月,別具一格。這把刀雖具刀的鋒利,卻又縈繞著劍的靈動與飄逸,仿若能在風中肆意穿梭,輕盈之感撲面而來。在北離,如此獨特形制的刀實屬罕見,稍加甄別便能看出,它並非源自以精湛刀藝和眾多刀匠聞名的南訣。
唐蓮的目光緊緊鎖住那把長刀,眉梢不自覺地擰起,心底涌起一陣疑惑,輕聲呢喃︰“難道這就是太刀?”他听聞,這種長刀是遠在東面的島國武士的常用兵器。過往,他只在唐憐月的講述中對其有所了解,如今親眼目睹,心中滿是新奇與探究之意。
青年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輕頷首,贊道︰“兄台好見識!” 言罷,他身形優雅地向後退了一步,周身散發著沉穩從容的氣息,就此停下腳步,不再貿然向前。
唐蓮神色冷峻,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少年,沉聲道︰“閣下如何稱呼?”
少年神色平靜,毫無避諱之色,坦然回應︰“我自幼父母雙亡,未曾有姓,單名一個‘竹’ 。”
“竹?”唐蓮劍眉緊擰,面上閃過一絲疑惑,在記憶中反復搜尋,卻怎麼也想不起江湖上有這號人物的存在。
與此同時,坐在一旁的姑娘輕輕放下茶盞,動作嫻靜優雅。她緩緩起身,身姿綽約,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飄動,隨後步履輕盈地朝唐蓮一行人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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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少年神色自若,不緊不慢地開口︰“她叫龍耳。”他微微頓了頓,接著說道,“不必費神猜測了,你們自是未曾听聞過我們。不過,我們對你們的行蹤和事跡,可是了如指掌 。”
“哦?”雷無桀听聞此言,眼楮瞬間亮了起來,興致勃勃地問道,“你說對我們很了解,怎麼個了解法?” 他的臉上寫滿了好奇與期待,身體微微前傾,迫不及待想要知曉對方接下來的話語 。
青年不疾不徐地開口︰“雷無桀,你爹乃昔日北離八柱國之柱國大將軍,瑯琊軍銀衣君侯雷夢殺,你娘乃是天啟四守護中的青龍兼劍心冢傳人。他們往昔在天啟城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聲名遠揚。只是命運弄人,你爹血灑沙場,馬革裹尸;你娘則為搭救瑯琊王,不惜同明德帝公然反目,最終重傷難愈,無奈黯然離開天啟城。我所言,可曾有半點差錯?” 他語調平穩,每一個字卻都似重錘,敲在眾人的心間 。
雷無桀听到這話,如遭雷擊,瞪大了雙眼,滿臉不可置信,聲音都不自覺拔高︰“你究竟是如何知曉這些的?!”
青年勾起一抹神秘的笑,不緊不慢道︰“我連你心儀之人是誰都一清二楚,需不需要我當眾講出來?”
這話一出口,雷無桀臉上一陣滾燙,忙不迭擺首,局促又窘迫地說道︰“千萬別,真不用!”
唐蓮眸中閃過一絲了然,果斷收起指尖刃,周身的肅殺之氣瞬間隱沒,語氣沉穩,擲地有聲︰“我懂了,你們隸屬情報聖地百曉堂。”
青年神色泰然,嘴角噙著一抹淺淡笑意,從容頷首,大方應道︰“不愧是百里東君的弟子,一語中的,我們的確是百曉堂中人。”
一直沉默的司空千落終于按捺不住,柳眉輕蹙,目光直直看向龍耳,質問道︰“你,干嘛緊盯著蕭瑟不放?”
眾人聞言,齊刷刷將目光投向龍耳,這才發現她的視線如鋼針般釘在蕭瑟身上,眸光冷冽,銳利如刀,仿佛在審視一件稀世珍寶,又似在探尋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剎那間,雷無桀與唐蓮周身寒意四溢,二人對視一眼,默契十足地迅速側身,穩穩擋在蕭瑟身前,周身散發著不容侵犯的氣勢,大有若對方稍有異動,便會即刻出手的架勢。
那聾女毫無征兆地微微啟唇,動作遲緩而僵硬,像是在極力克服某種無形的阻礙,一絲晦澀的氣息悄然蔓延開來。
常理而言,失聰和失語如影隨形。對于那些被剝奪了听覺的人來說,聲音不過是遙不可及的幻影,他們從未領略過它的魅力,自然也難以掌握發聲的技巧。畢竟,聲音的感知是語言學習的基礎,沒有了這個根基,想要發出聲音,就如同在荒蕪的沙漠中尋找綠洲,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而,世界之大,總有奇跡發生。在漫長的歲月里,也有一些聾人憑借著頑強的意志和超乎常人的毅力,打破了命運的枷鎖。他們付出的努力,是常人的千倍萬倍,無數個日夜,他們在無聲的世界里獨自摸索,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與孤獨 。
唐蓮與雷無桀目光交匯,彼此眼中都閃過一絲警惕,雙眉不自覺地輕輕蹙起。盡管那龍耳已然停下腳步,沒有再步步緊逼,而被稱作“竹”的青年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看似溫和的淺笑,可那名為龍耳女子的眼神卻如寒芒一般,讓人脊背發涼,仿佛能直直穿透人心,令人無法忽視其中暗藏的壓迫感 。
聾女嘴唇輕啟,聲音從她干澀的喉嚨艱難擠出,十分粗糲,滿是歲月的滄桑與發聲的艱難,仿佛被砂紙打磨過一般︰“好久不見了。”這聲音毫無圓潤流暢之感,生硬又刺耳,傳入眾人耳中,像冰冷的寒風直直鑽進骨髓,激得人寒毛直立 。
唐蓮與雷無桀听聞聾女發聲,皆是一怔,下意識側目看向蕭瑟,眼中滿是疑惑與警惕。蕭瑟神色慵懶,微微頷首,語氣篤定地安撫道︰“莫要擔心,她並非敵人。”兩人聞言,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松,長舒一口氣,側身往旁邊挪了挪。
本以為風波就此平息,誰料龍耳再度開口,話語中裹挾著毫不掩飾地譏諷,如同一把尖銳的利刃︰“你竟落魄成這副模樣了?”
蕭瑟愜意地舒展身軀,打了個哈欠,神色慵懶,語調慢悠悠地說道︰“我如今這般,有何不妥?”
龍耳毫不避諱,嗓音沙啞粗糲,帶著與生俱來的尖銳,吐出的話語更是字字如刀,毫無轉圜余地︰“像個窩囊廢。”
竹舉起太刀,用刀身輕叩龍耳的背,力度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顯得唐突,又能引起她的注意。他微微側身,示意龍耳望向自己,隨後,語調平穩,字正腔圓地說道︰“龍耳,你這般言行,未免失了禮數。”他的表情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一貫的溫和,絲毫不見波瀾,讓人難以捉摸他內心的想法 。
龍耳听聞,緊繃的神情瞬間舒緩了些,隨即站定,收斂了周身的銳利。她雙唇緊閉,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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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神色自若,嘴角勾起一抹閑適的淺笑,語氣悠然︰“做個窩囊廢有窩囊廢的自在,我隱脈損傷,已與武榜的名號無緣。如今我經營著一家客棧,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
竹神色從容,面帶溫和笑意,緩緩開口︰“往事就不再過多贅述了。百曉堂一向對堂主之令奉為圭臬,此前堂主明令禁止探尋你的蹤跡,哪怕百曉堂情報網絡縱橫,你的消息在堂內也依舊是絕密。但就在一個月前,堂主緊急傳訊,命我們趕來襄助。”隨即,和聲細語地安撫道︰“幾位無需如此戒備,我們並非來尋釁,絕無加害之意。”
唐蓮神色冷峻,眼中的警惕並未因竹的解釋而消散,他微微皺眉,言辭沉穩地問道︰“百曉堂一貫恪守中立,從不介入江湖紛爭。此番卻願意為我們伸出援手,究竟是出于何種緣由?”
竹神色淡然,語氣沉穩︰“原因就在于你們身旁的這位。”他抬手指向蕭瑟,“他是我們堂主的親傳弟子,典型香餑餑一枚。”
雷無桀聞言,臉上滿是抑制不住的興奮,脫口而出︰“姬若風?百曉堂堂主,天啟四守護之白虎,居然是蕭瑟你的授業恩師?這可太讓人意外了!百曉堂素以洞悉天下事、江湖事著稱,難怪蕭瑟你博聞廣識,對諸多隱秘之事都了如指掌,原來你竟出自百曉堂這樣的情報聖地!”
竹神色平靜,語氣透著幾分謙遜︰“百曉堂雖廣納賢才,卻也難以拘囿這般超凡之人。他是堂主親授衣缽的嫡傳弟子,身份特殊,與百曉堂的尋常關聯自是不同。但說到底,堂主一生心血傾注在他身上,自然要多加照拂,護他周全。”
葉若依一直在旁默默思忖,此刻她挺直腰桿,眼中透著探究的光芒,聲音清脆︰“既然兩位是百曉堂的人,江湖瑣事想必都了如指掌,不知能否為我解開心中疑惑 ?”
竹緩緩開口︰“葉將軍府上的千金吧?我曾在天啟城與姑娘有過一面之緣,只是當時姑娘並未留意我。”
葉若依神色鎮定,微微頷首,不慌不忙地說道︰“早聞百曉堂手段高明,隱匿行蹤的本事更是一絕,我沒注意到閣下,也在情理之中。”
竹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和聲詢問︰“不知姑娘有何疑問,不妨直言,我定當竭力解答。”
葉若依目光如炬,不假思索地問道︰“暗河為何要不遺余力地追殺我們?”
竹的神情嚴肅,語氣帶著幾分審慎,回應道︰“不久前,一位位高權重、背景深厚的神秘人物秘密會晤暗河高層,雙方達成了一項機密協議。而在這交易條款之中,明確包含了取你們性命這一血腥指令。”
葉若依柳眉微蹙,目光中透著執著,追問道︰“能否告知我,那位身份顯赫之人究竟是誰?”
竹毫不猶豫,語氣堅定,只吐出簡短的四個字︰“恕難奉告。”
葉若依眼中閃過一絲不解,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這是為何?”
竹微微嘆了口氣,神色誠懇,語重心長地解釋道︰“百曉堂同暗河本質上都是在江湖中謀求生存的勢力,行事皆以利益為考量。你提的每個問題,都對應著相應的情報價值。,雖說我們與蕭瑟是舊相識,情誼匪淺,但你所問之事,涉及的機密程度極高,知曉它的代價太過沉重,以我們目前的交情,還不足以讓我輕易透露。”
雷無桀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里閃著促狹的光,看向蕭瑟說︰“蕭瑟,你听听,這人講話的派頭和口吻,跟你還真有幾分神似。”
竹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說道︰“這位小兄弟倒是豁達,一路被追殺,還能這般雲淡風輕。”
雷無桀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神色自在,笑容爽朗︰“整天愁眉苦臉有什麼用,又不能幫我們破局,倒不如放寬心。”
竹露出肯定的神情,語氣誠摯︰“少俠所言極是,豁達處世,方能在這江湖中少些煩惱。”
葉若依稍作沉吟,神色認真,斟酌著字句問道︰“我還有個疑惑,不知能否麻煩閣下解答?”
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攤開雙手,語氣帶著幾分詼諧︰“只要不是觸及商業機密的問題,盡管開口。”
葉若依神色凝重,眉頭輕皺,認真說道︰“前方究竟潛藏著多少波殺手?我們要怎樣才能在短短五日內安全抵達雷家堡?還望閣下能提供些關鍵線索 。”
竹表情篤定,語氣斬釘截鐵︰“前方再無殺手設伏,你們只需沿著此路徑直前行,定能順利抵達雷家堡。”
眾人面面相覷,眼神中滿是狐疑與震驚,顯然對這輕易得來的答案心存疑慮 。
竹似是察覺到幾人的狐疑,無奈地輕笑一聲,坦誠相告︰“實不相瞞,葉姑娘所問,實則超出了我們的能力範疇。百曉堂雖以情報見長,但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群四處搜羅消息的探子。前方究竟隱匿著多少殺手,這般機密,我們著實難以知曉。至于諸位如何在短短五日內抵達雷家堡,這關乎你們的行程規劃與機緣,我們更是無從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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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若依對這番驢頭不對馬嘴的話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語氣中帶著幾分探究問詢︰“既然所知有限,那你之前為何信誓旦旦地那般表態?”
竹並未直接作答,而是身形一動,瞬間抽出腰間那把寒光凜冽的太刀。刀刃出鞘,發出一聲清脆的嗡鳴。他神色從容,聲音沉穩有力︰“有我二人,你們盡管大膽前行。前路的阻礙,我們來掃除。”
葉若依仍存疑慮,忍不住提醒︰“但你此前明明說,百曉堂不過是四處收集情報的探子。”
此刻的竹,手持太刀,周身氣勢陡然轉變,原本淡雅溫和的面容,此刻滿是肅殺之氣。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沉聲道︰“我和同伴,一個目不能視,一個耳不能聞,做探子總歸有所欠缺。所以,在這江湖之中,我們不僅要做收集情報的耳目,有時,也得充當百曉堂手中的利刃 。”
蕭瑟唇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肩頭輕聳,調侃道︰“听起來倒是怪押韻的。”說著,他邁著閑適的步伐走上前,伸手拍了拍竹的肩頭,神色間帶著幾分隨性與灑脫,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那接下來這一路的安危,可就全仰仗你們二位啦。”
竹點了點頭,態度謙遜有禮,簡潔而不失風度地回應道︰“蕭兄弟言重了,分內之事。”
龍耳的目光如同一把尖銳的匕首,直勾勾地刺向蕭瑟,眸中涌動著難以言喻的憤懣,仿佛下一秒就要將蕭瑟灼燒。
蕭瑟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語氣輕柔,像是在安撫一只炸毛的小獸︰“好啦好啦,別這麼凶巴巴地盯著我。我如今這般境遇,難道不值得同情嗎?” 語畢,他身形如燕,輕盈地從龍耳身旁一閃而過,幾步來到馬旁,動作利落地上了馬。隨後,他挺直脊背,揚了揚馬鞭,對著還呆立當場的幾人高聲喊道︰“都別愣著了,趕緊出發,莫要耽擱了行程!”
盡管對這意外的援兵感到一頭霧水,可眼下形勢緊迫,根本容不得半點耽擱。唐蓮神色冷峻,毫不猶豫地跨上駿馬;司空千落英姿颯爽,動作麻利地翻身上鞍;雷無桀一臉興奮,迫不及待地跟上隊伍。三人與蕭瑟會合。
蕭瑟坐在馬上,揚聲提醒︰“雷無桀,記得順些吃食,這家鋪子反正也要歇業了,能薅一回是一回。”
雷無桀聞言,便轉身折返,麻溜地將茶鋪里的整籠饅頭一股腦包好。背著沉甸甸的饅頭往外走時,他撓撓頭,有些靦腆地看向竹,禮貌詢問︰“竹兄弟,冒昧問下,拿這些饅頭,得給多少銀錢?”
竹輕輕擺了擺手,語氣平和地說道︰“就幾個饅頭,不值什麼錢,權當是給你們路上的贈禮。” 他唇角輕勾,又補充道︰“我又不是你身邊這個摳門的蕭老板,放心拿走便是。”
雷無桀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臉上綻出燦爛笑容,由衷贊嘆︰“竹兄弟,你一看就是豪爽大氣、做大事的人!” 說完,他生怕竹反悔似的,趕忙背起那包饅頭,腳步輕快地跑向隊伍 。
葉若依放慢腳步,落在隊伍末尾,轉身看向竹,猶豫片刻後,問出心中最後一個疑問︰“之前那個問題你說是商業機密,我若執意要知曉答案,得付出怎樣的代價?”
一直沉默的龍耳搶先開口,嗓音沙啞,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他,恢復到往昔的模樣。”
竹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補充道︰“他,重返天啟城。”
葉若依微微眯起眼楮,神情透著幾分了然,沉穩地應道︰“我明白了。”
【天幕之下】,李素王看著天幕神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低聲啐道︰“倭國?就是那幫在海外跳梁的蠻夷!一群宵小崇尚武力,拿著這種太刀四處尋釁滋事,妄圖在我中原大地分一杯羹。听聞他們行事乖張,手段狠辣。今日在此瞧見這太刀,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呸!真夠煞風景的。”
李素王站在天幕之下,原本緊繃的神色瞬間松弛,眼中滿是慈愛,看著天幕上外孫雷無桀那副羞澀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他輕輕搖了搖頭,那笑聲里帶著幾分寵溺,幾分欣慰︰“別慫啊,這小子,還是這麼容易臉紅,跟個大姑娘似的!哼 想當年他那老子爹,天殺的雷夢殺,那可是出了名的厚臉皮,天不怕地不怕,拐走了我的寶貝女兒,輪到這小子咋一點沒隨上呢!”
王一行則看著天幕撇了撇嘴,滿臉不解地吐槽︰“話說,你們女孩子,都這麼容易吃醋的嗎?但凡有個女的靠近,就跟防賊似的。這蕭瑟又不是瓖了金邊,還怕被別人惦記上了?要我說,該防也是防雷無桀吧,畢竟他倆成天膩歪在一起,干啥都形影不離。往大膽了想,沒準蕭瑟好的是男風,是個斷袖呢!”
這話一出口,氣氛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 。
尹落霞聞言,當即柳眉倒豎,滿臉不滿地嗆聲︰“王一行,你少在這兒瞎咧咧!千落那是一心想保護蕭瑟,是關蕭瑟,千落多留意一下怎麼了,多一分警惕難道不好嗎?,而且在逃亡的路上,他怕這個人心生歹意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怎麼就成吃醋了?還有雷無桀和蕭瑟,人家那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一起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到你嘴里怎麼就變了味兒?你少在這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淨說些有的沒的,也不怕讓人笑話!”她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字字句句如連珠炮般砸向王一行,直說得王一行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一時啞口無言,只能尷尬地撓撓頭,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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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長風原本就因王一行的話心生不滿,正準備挺身而出為女兒司空千落辯駁,李心月也在一旁蓄勢待發,想著要痛罵王一行一頓,為雷無桀正名。可尹落霞搶先一步,火力全開。
待尹落霞一番有理有據的數落結束,司空長風緊繃的面容瞬間緩和,眼中滿是贊許,毫不吝嗇地向尹落霞豎起大拇指,爽朗笑道︰“尹姑娘,太解氣了!句句在理,把我想說的全說出來了!”
李心月也快步上前,親昵地拉著尹落霞的手,滿臉笑意︰“對,落霞妹妹,你可真是說到我心坎里去了。要不是你,我今天非得和這小子理論到底不可!”說著,還不忘向王一行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王一行滿臉窘迫,只能干笑兩聲,尷尬地低下頭,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周圍的人紛紛對尹落霞投來欽佩的目光,這場由言語引發的小風波,在尹落霞的仗義執言下,暫時落下帷幕 。
南宮春水望著天幕中蕭瑟的身影,不禁輕笑一聲︰“這蕭瑟,倒是一如既往地口是心非。他真能安于做個客棧老板,隱于市井?心里指不定還藏著多少未完成的念想,只是不願在人前表露出來。隱脈受損又如何,以他的性子,早晚還會在江湖乃至廟堂掀起風浪。”南宮春水的目光中滿是篤定,仿佛已經預見了蕭瑟未來的不凡之路 。
司空長風看著畫面中竹果斷拔刀的樣子,眼神里滿是欣賞,抖了抖手中銀月槍,忍不住高聲感嘆︰“好家伙!這才叫真爺們兒!這話一出口,刀一拔,安全感直接拉滿!怪不得話本里都喜歡蓋世英雄,這般風采,誰能不心動!”
洛水則看著天幕上的畫面,滿臉感慨,不禁咂咂嘴︰“唉,生活所迫啊!又得當探子,又得當百曉堂的打手,一個人干兩份活兒。”
“不過也是,他們一個眼盲,一個耳聵,做尋常探子確實多有不便,難以在情報搜集上做到極致。可這百曉堂的‘刀子’,講究的是武力與果決,他倆雖說在探查情報上受限,一身武藝卻能派上用場,也算歪打正著,尋到了安身立命的法子。”洛水邊說邊搖頭,眼里滿是對這二人的憐惜 。
尹落霞看著蕭瑟厚臉皮要雷無桀拿干糧這一幕,頓時笑得直不起腰,用手捂著肚子,發出一連串清脆的笑聲︰“噗哈哈,這蕭瑟可真是雁過拔毛啊!讓雷無桀去順干糧,還理直氣壯地拿鋪子要關門當借口 。有便宜就佔,真一點都不含糊。”
她緩了緩,目光落在畫面里雷無桀那憨態可掬的模樣上,又接著調侃︰“再看雷無桀,論臉皮厚度,在蕭瑟面前簡直像個新兵蛋子,根本不是一個量級。拿幾個饅頭還得小心翼翼地問人家要不要錢,也不想想,這主意可是蕭瑟出的,他但凡有點蕭瑟的‘厚臉皮’,也不至于這麼扭捏。”
“不過這小子腦瓜轉得倒快,一句‘您一看,就是賺大錢的人’,瞬間把天聊活了,妥妥的馬屁精轉世,太有梗了!”尹落霞的笑聲清脆,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一同望向天幕,臉上也都浮現出忍俊不禁的神情 。
司空長風則看著天幕上二人的對話,眉頭緊皺,道︰“明白什麼了,就明白了,這算是一種暗示嗎,哦,我知道了意思是只要蕭瑟爭帝位,百曉堂就支持他,畢竟這個消息說了就和白王不死不休了。百曉堂這是在給蕭瑟遞橄欖枝啊!”
站在一旁的南宮春水,微微頷首,接過話茬︰“你說得對。蕭瑟要是不回天啟,江湖百曉堂自然沒必要去得罪人,安穩在江湖中立足就好。可只要他回天啟,卷入皇室紛爭,那百曉堂就會站在他這邊,成為他堅實的後盾。這背後的門道,葉若依這丫頭心里門兒清,所以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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