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在枯黃的地面上炸開時,猛谷騎兵的馬蹄聲還未穿透彌漫的晨光。草葉上凝結的露珠在微涼的空氣里閃爍,卻很快被驟然響起的火藥味驚擾,仿佛連天地都在這瞬間屏住了呼吸。
地平線上,大量動員兵的身影在殘陽初現的微光里泛著冷光。
他們半跪在地,形成一道鋼鐵鑄就的陣線,步槍的槍口斜指天際,槍管上凝結的晨露正被即將到來的血腥氣一點點蒸成白霧。
沒人在意這些細微的變化,因為此時敵我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得能看清對方羊皮襖上的毛邊,動員兵營長緊繃的下頜線動了動,低沉的
“自由開火
”命令順著風傳向隊列,下一秒,“砰砰砰砰”的槍聲便如江潮奔涌,在草原上炸開連綿不絕的轟鳴。
那些猛谷騎兵裹著厚實的羊皮襖,在晨霧中如黑色的潮水般涌來,手中的彎刀在熹微的晨光里劃出一道道銀色弧線,馬蹄揚起的沙塵像黃色的巨浪,從遠方漫卷過來,仿佛要將前方的鋼鐵陣線徹底吞沒。
最前排的百夫長扯開喉嚨咆哮,聲音里帶著草原勇士特有的悍勇,馬鬃上系著的紅綢帶在風中狂舞,如同燃燒的火焰,胯下的戰馬噴著響鼻,四蹄踏碎了草原上的碎石,發出“咯吱”的脆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敵人的心髒上。
他們習慣了這樣的沖鋒,彎刀劈砍的風聲、戰馬的嘶鳴、敵人潰散的哭嚎,這些才是戰場該有的聲音——直到第一聲槍響撕裂空氣,像一把鋒利的冰錐,刺破了草原上亙古不變的戰斗節奏。
步槍的連射聲像撕裂鐵皮的巨斧,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鉛彈在三十米外的騎兵隊列里炸開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沖在最前的百夫長身體猛地一震,突然從馬背上栽下來,他的羊皮襖後背被穿出三個猙獰的血洞,鮮血噴涌而出,濺在枯黃的草地上,瞬間便被緊隨其後的馬蹄踩進泥土里,只留下一片深色的印記。
他的戰馬還在慣性的驅使下往前沖,卻在失去騎手的瞬間被第二排子彈攔腰掃中,馬腿驟然折斷,發出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激起漫天煙塵,把後面沖上來的兩匹戰馬狠狠絆倒在煙塵里,引發一陣混亂的嘶鳴。
混亂從晨霧消失的那一刻開始蔓延。
動員兵的射擊聲沒有絲毫停頓,三排士兵如同精密的機械,輪流扣動扳機,子彈組成的火網像無形的鐮刀,在騎兵隊列里反復切割。
有人被打中咽喉,鮮血順著下巴往下淌,在胸前積成一灘,卻還死死攥著刀。
有人的馬被打中眼楮,驟然吃痛,突然人立而起,將騎手狠狠甩到半空,那名騎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下來時正好撞在另一匹戰馬的蹄下,骨骼碎裂的聲音在槍聲中若隱隱約約;
還有人試圖揮舞彎刀格擋子彈,卻被子彈輕易擊穿手腕,彎刀脫手飛出,在空中轉了幾圈,帶著呼嘯聲插進同伴的馬腹,那匹戰馬吃痛,瘋狂地扭動起來,又撞倒了身邊的幾匹;
更有人連人帶馬一起中彈,在奔跑的過程中紛紛倒下,身體與地面踫撞的悶響此起彼伏。
猛谷騎兵的沖鋒陣型瞬間潰散。
他們習慣了與冷兵器對手周旋,靠著速度與力量撕開防線,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殺戮——敵人明明在百米之外,卻能讓同伴像割草一樣倒下。
恐懼像瘟疫一樣在隊列中蔓延,有人開始勒馬轉向,卻被後面涌上來的騎兵推著往前沖,身不由己;
有人試圖繞到側面,卻被側翼的動員兵用槍托狠狠砸倒在地,緊接著被厚重的靴底踩住後頸,動彈不得。空氣中的沙塵里混進了濃郁的血腥味,戰馬的嘶鳴漸漸變成了淒厲的哀號,偶爾有彎刀劈中鋼盔的脆響,卻很快被更密集的槍聲淹沒。
在這樣的戰場上,猛谷騎兵原本賴以生存的騎射技藝,在這一刻仿佛完全失效了。
沖鋒變成了徒勞的送死,陣腳松動間,傳來的是因恐懼而壓抑不住的慘叫聲。
一名年輕的騎兵眼中閃過一絲瘋狂,他嘶吼著揮刀劈向最近的動員兵,刀鋒帶著風聲,眼看就要踫到動員兵的鋼盔,卻在那瞬間,被側面射來的子彈精準地打穿了胸膛。
他的身體在馬背上晃了晃,眼神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彎刀脫手墜入泥土,手指還保持著握刀的姿勢,仿佛還在用力。
他的戰馬受驚失控,瘋了一樣撞在動員兵的隊列里,被三名士兵同時用槍托砸中馬臉,那匹戰馬發出一聲悲鳴,轟然倒地,壓斷了兩名來不及躲閃的騎兵的腿,他們的慘叫聲尖銳刺耳,卻很快被紛亂的馬蹄聲和槍聲徹底碾碎。
動員兵的隊列始終沒有動搖,像一堵堅不可摧的牆。
他們踩著滿地的血污和碎骨,穩步前行,槍管打熱了就迅速換彈匣,金屬踫撞的聲音清脆利落。
有人被戰馬撞倒,立刻有同伴拽著他的鋼盔把他拉起來,動作熟練而迅速,仿佛演練過千百次。
一名士兵的步槍突然卡殼了,他沒有絲毫慌亂,毫不猶豫地拔出腰間的匕首,在一名落馬的騎兵撲過來時,反手將匕首精準地捅進對方的肋骨間。
鮮血濺在他的面罩上,他只是抹了一把,繼續用沒卡殼的副武器射擊,眼神冷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
整個京都外圍,大量的動員兵如同移動的堡壘,形成一張正在慢慢收緊的漁網,向著京都城穩步進發。
外圍的猛谷騎兵,在猛谷王蒙爾泰的指揮下,依然試圖勇往無前地沖過來,卻收效甚微,根本阻擋不了這只鋼鐵洪流的不斷收縮。
草原上的風突然變大了,卷起的沙塵里混著馬毛和碎布,打在動員兵的鋼盔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幸存的騎兵終于徹底崩潰,他們調轉馬頭往回跑,卻被後面追上來的子彈一個個放倒,尸體倒在奔跑的路上,成了同伴的障礙。
有人從馬背上跳下來,想鑽進茂密的草叢躲避,卻被動員兵的掃射打成篩子,鮮血染紅了身下的野草;
有人的馬腿被打斷,只能抱著馬脖子痛苦地痛哭,直到一顆子彈精準地穿透他的後腦,結束了他的痛苦。
最後剩下的幾名騎兵慌不擇路,沖進了一片低窪地,卻被繞到側翼的動員兵堵住去路,冰冷的步槍槍口抵住了他們的額頭,絕望瞬間攫住了他們。
槍聲漸漸停了下來,草原上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動員兵們站在尸骸遍地的戰場上,槍管還在冒著裊裊青煙。滿地的戰馬尸體扭曲成奇怪的形狀,有的前腿跪地,像是在求饒,有的四腳朝天,露出慘白的肚皮,馬眼里還殘留著難以消散的驚恐。
猛谷騎兵的尸體散落其間,羊皮襖被血浸透,變得沉甸甸的,彎刀和弓箭散落在血污里,有些箭桿被子彈打斷,箭頭還沾著泥土,失去了往日的鋒利。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群沉默的鋼鐵巨獸,冷冷地注視著這片被鮮血浸染的土地。
一名動員兵踢了踢腳下的彎刀,金屬踫撞聲在寂靜的草原上格外清晰,仿佛能穿透雲層。
遠處傳來幾聲未死戰馬的哀鳴,淒厲而絕望,很快被另一聲清脆的槍響終結。
沒人說話,他們開始有條不紊地檢查武器,擦拭槍管上的血跡,整理隊形,準備迎接下一場戰斗——就像剛才碾碎那些騎兵的沖鋒一樣,平靜,且高效,仿佛剛才的殺戮只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演練。
猛谷王蒙爾泰麾下的正藍旗兵,阻擋動員兵的攻勢徹底失敗。
那些勇猛的正藍旗騎兵在剛剛的對戰之中損失大半,只剩下零星的殘兵,狼狽不堪地逃了回來,他們的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迷茫,再也沒有了出發時的悍勇。
蒙爾泰站在高坡上,看著逃回來的正藍旗統領,怒火中燒,胸腔里仿佛有一團烈火在燃燒,幾乎要沖破胸膛。他身後的親兵都嚇得大氣不敢出,低著頭,生怕觸怒了這位暴怒的王爺。
“你手下可是有著近萬人,不到一個時辰就被擊潰了!”
蒙爾泰的聲音如同驚雷,在空曠的營地里炸開,帶著難以遏制的憤怒和難以置信的質問,他死死盯著藍旗統領,眼神里的寒光幾乎要將對方刺穿。
藍旗統領“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顫抖,臉上滿是泥土和血污,他抬起頭,聲音帶著哭腔,卻又充滿了恐懼地辯解︰
“報告王爺,不是我手下的士兵們怯戰,更不是我手下的士兵們畏戰,而是那華夏軍的火力實在是不是人能扛得住的啊!”
他頓了頓,咽了口唾沫,似乎又回想起了戰場上那恐怖的場景,聲音更加顫抖,
“先不說那不斷發射的火槍,射速快得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就說他們手里那種會爆炸的鐵疙瘩,咱們就根本無法阻擋。
每當咱們沖到敵人跟前,他們就會丟出那種鐵疙瘩,丟到地面上那種鐵疙瘩,就會瘋狂的爆炸,爆炸範圍更是達到了驚人的4。5米!
王爺,也許您听到45米的距離不是很遠,但是一旦那個東西炸開,45米範圍之內的人或者馬都會被炸的粉碎,是粉碎啊!
不是炸斷了胳膊腿,而是連骨頭帶肉都炸成碎片,根本找不到完整的肢體……”
藍旗統領反復強調著“粉碎”兩個字,臉上的肌肉因為恐懼而抽搐,顯然是那樣的情景,深深的將他嚇到了,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讓他至今心有余悸。
蒙爾泰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比草原上最深沉的夜色還要難看,他死死盯著南齊統領,手指因為用力而關節發白,指節處甚至有些發紅。
那“會爆炸的鐵疙瘩”他並非毫無耳聞,之前也曾听探兵提起過,只是從未想過其威力竟恐怖至此——4。5米內人畜俱碎,這哪里是武器,分明是索命的雷霆,是來自地獄的咆哮。
“4,5米……”
他低聲重復著這個數字,喉結劇烈滾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里,讓他難以呼吸。
近萬人的正藍旗,是他麾下最精銳的力量之一,曾踏平過無數部落,攻破過數座堅城,在草原上威名赫赫,是他引以為傲的資本。
可如今,不到一個時辰,就被打成了殘兵,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他眼前仿佛浮現出了戰場上那血肉橫飛的場景,那些跟隨自己多年的勇士,就這樣在爆炸中化為碎片,連收尸都做不到,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的心髒。
風從營地里穿過,帶著遠處戰場飄來的血腥味,蒙爾泰深吸一口氣,卻感覺那氣味無比刺鼻,讓他幾欲作嘔。
他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藍旗統領,又望向遠方動員兵推進的方向,眼神復雜至極,有憤怒,有不甘,更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
他知道,這場戰爭,或許比他想象的要艱難得多,眼前的對手,根本不是以往那些手持冷兵器的敵人,而是一群掌握著雷霆之力的魔鬼。
藍旗統領還在不停地訴說著戰場上的恐怖,那些不斷噴射火焰的槍口,那些四處飛濺的碎片,那些瞬間消失在爆炸中的同伴,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砸在蒙爾泰的心上。
他身後的親兵們也都露出了驚駭的神色,之前他們還對藍旗統領的潰敗充滿鄙夷,此刻听到這般描述,才明白那並非怯懦,而是面對絕對力量時的絕望。
蒙爾泰揮手打斷了藍旗統領的話,他需要冷靜,需要思考接下來的對策。近萬人的精銳損失殆盡,這不僅僅是兵力上的重創,更是士氣上的巨大打擊。
如果不能想出應對那些“鐵疙瘩”和火槍的辦法,恐怕接下來的戰斗,只會是重復的屠殺。
他看著遠方的天際線,那里仿佛有無數的鋼鐵巨獸正在逼近,草原上的風似乎也變得更加寒冷,帶著死亡的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