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隊長，”
劉鐵柱的聲音，在寂靜的洞穴里顯得格外低沉。
“您確定…沒有別的可能？”
“比如，鬼子用了咱們不知道的追蹤手段？”
“或者…秦獵戶雖然不知道最終地點，但他可能大致猜到了方向，被鬼子跟蹤了？”
他不是想替誰開脫，而是必須排除所有可能性。
內部的猜忌比外面的敵人更可怕。
它會從內部瓦解，這支本就瀕臨絕境的小隊。
趙大刀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艱難地搖了搖頭，眼神卻依舊銳利。
“我…趙大刀…打了一輩子仗…這種被精準咬住的感覺…不會錯…”
“就是有內鬼…在不停地…報信…”
他喘了幾口氣，繼續道︰“至于…秦獵戶…那人…我看不透…但他要想害我們…有的是機會…不用…這麼麻煩…”
洞內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趙大刀的經驗判斷，給內鬼的存在下了近乎肯定的結論。
“那…那怎麼辦？”二娃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下意識地握緊了槍，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小馬。
小馬是後來加入的“外人”，嫌疑似乎最大。
小馬感受到了這目光，蒼白的臉上涌起一陣潮紅，激動地想站起來辯解，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你…你們懷疑我？隊長為了救你們…犧牲了…我也…我怎麼會…”
“都別動，也別吵！”劉鐵柱低喝一聲，打斷了可能的沖突。
他目光如刀，掃過每一個人。
“現在自亂陣腳，就是死路一條，鬼子還在外面搜，咱們能不能活著出去都不一定！”
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在沒有證據之前，誰都不準懷疑自己人。”
“但從現在起，所有人不得單獨行動，包括解手。”
“所有行動必須兩人以上同行，互相監督，武器貼身保管。”
這是目前唯一，能維持隊伍不崩潰的辦法。
猜忌的種子已經種下，無法拔除，只能暫時強行壓制。
大康、二娃沉默地點點頭。
小馬咬著嘴唇，最終也艱難地頷首。
趙大刀看著劉鐵柱的處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隨即又被痛苦淹沒，他失血過多，體力已然不支。
“先處理傷口，補充體力。”
劉鐵柱下令，拿出最後一點干糧和水分給大家，然後親自檢查趙大刀的傷勢。
傷勢遠比看起來更重，傷口感染發炎，已經開始低燒。
在這缺醫少藥的洞里，情況極其危險。
“必須搞到藥…”
劉鐵柱眉頭緊鎖，看向洞口方向，“還有水也不多了。”
“我去找水！”二娃主動請纓，指了指洞里深處。
“剛才好像听到水滴聲，里面可能有水窪。”
“我跟他去。”大康立刻站起來，執行劉鐵柱“兩人同行”的命令，他也需要活動一下，驅散心中那股冰冷的猜忌。
劉鐵柱點點頭︰“小心點，別走遠，注意標記。”
看著兩人舉著微弱的光亮，小心翼翼地向一個岔洞深處摸去，劉鐵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現在看誰都覺得可疑，卻又不得不依靠他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洞里只剩下趙大刀粗重的喘息聲，小馬不安的挪動聲和劉鐵柱自己沉重的心跳。
不知過了多久，岔洞里傳來腳步聲，大康和二娃回來了。
二娃用撕下的衣襟兜著一些水，雖然渾濁，但至少能解渴。
大康手里還拿著幾株奇怪，帶著塊睫的植物。
“里面岔路太多，沒敢深走，就找到一個滲水的地方。”
二娃匯報︰“康哥還挖了點這個，看著像山藥蛋？”
劉鐵柱仔細看了看，確認是一種無毒的野生塊睫，可以充饑，雖然口感極差。
“好，先燒點水，給趙隊長清洗下傷口，大家也吃點東西。”
燭光下，幾人默默地分食了那點可憐的食物和渾水。
氣氛依舊壓抑，沒人說話，眼神偶爾踫撞，也迅速避開。
給趙大刀重新清洗包扎時，劉鐵柱發現他懷里緊緊揣著什麼東西，即使昏迷中也下意識地護著。
他小心地取出來，是一個被血浸透硬邦邦的小筆記本和半塊燒餅。
筆記本里密密麻麻寫著許多字，還有簡易地圖。
劉鐵柱就著燭光粗略一翻，心中巨震。
這上面記錄的，竟然是趙大刀多年來活動的總結，掌握的幾條秘密交通線，以及一些可疑人員和地點的記錄，這簡直是地下工作的寶庫。
而那半塊燒餅，顯然是準備路上充饑的。
這位老戰士，直到生命垂危，依舊緊握著戰斗的武器和最後的口糧。
劉鐵柱肅然起敬，小心地將筆記本和燒餅重新放回他懷里。
就在這時，一直負責傾听洞外動靜的小馬突然壓低聲音︰“外面…好像有動靜！”
所有人瞬間繃緊神經，吹熄蠟燭，握緊武器側耳傾听。
從洞口方向，傳來了一種異樣的聲音。
不是風聲，不是動物叫聲，而一種有規律輕微金屬敲擊聲。
嗒…嗒嗒…嗒…
聲音很輕，斷斷續續，仿佛在試探，又像是在發送某種信號。
是誰？
鬼子搜進來了？
那個神秘的秦獵戶？
或者是內鬼在與外界聯系？
四人屏住呼吸，心髒狂跳，在絕對的黑暗和死寂中，那詭異的嗒嗒聲，如同敲在他們的神經上。
猜忌的目光，再次在黑暗中無聲地交織。
那有規律的金屬敲擊聲時斷時續，如同鬼魅的低語。
從洞口方向隱隱傳來，在寂靜的洞穴里反復回蕩，挑動著每個人緊繃到極致的神經。
是鬼子在用某種方式探測？
還是有人在發送信號？
內鬼的陰影籠罩下，這聲音顯得格外可疑。
“媽的裝神弄鬼。”大康咬著牙，壓低聲音罵道，槍口不由自主地轉向了小馬的方向。
小馬感受到威脅，呼吸變得急促，帶著哭腔低聲道︰“不…不是我…”
“都別動！”劉鐵柱的聲音冰冷而果斷，“二娃，你看好趙隊長。”
“大康，小馬，跟我到洞口看看。”
“記住，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開槍，也不準出聲。”
他必須弄清楚外面到底是什麼。
如果是鬼子，躲在這里遲早會被發現。
如果是別的，也許是機會。
三人借著從藤蔓縫隙透入的微弱天光，悄無聲息地向洞口摸去。
越靠近洞口，那敲擊聲越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