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的寒夜,被徹底攪碎。
臨時營地燈火通明,醫護人員和戰士們緊張地忙碌著。
二十七個孩子被嚴密看護在營地中央搭建的帳篷里,配備了來自黑河和甦聯的最好的神經科專家。
劉鐵柱的腿傷經過緊急處理,打了夾板。
他拒絕了休息的提議,拄著一根臨時找來的粗樹枝當拐杖,死死守在最大的醫療帳篷外。
胡大膀子掛著繃帶,也陪在他身邊。
帳篷的帆布簾被掀開,滿臉疲憊的甦聯專家瓦西里走了出來,摘下口罩,朝等候的劉鐵柱和黑河趕來負責的同志緩緩搖了搖頭。
“怎麼樣了,瓦西里同志?”劉鐵柱的心揪緊了。
瓦西里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眼神凝重︰“生理指基本穩定,沒有明顯的外傷,體內也沒有檢測到已知的毒素殘留。”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壓抑的困惑和震驚,“但他們的神經傳導系統,存在極深度的抑制,並呈現出一種非病態的穩定狀態,就像最精密的機器進入了最低能耗的待機模式。”
“而他們全部的眼部色素異常,虹膜黑色素彌漫至整個眼球,這在醫學上是完全不可能的異變。”
“深度抑制,待時間成熟。”劉鐵柱咀嚼著這兩個詞,額頭的血管突突直跳。
“對,”瓦西里肯定道,“他們對外界刺激有極其緩慢,極其微弱的本能反應,喂水能吞咽,強烈的光或聲音會引起輕微的肢體顫動,但僅限于此。”
“沒有交流意願,沒有表情變化,沒有自主意識活動的跡象,更像靈魂被鎖住了。”
“鑰匙!”劉鐵柱猛地想起,佐藤的瘋狂言語和伊萬諾夫臨死前的囈語。
這不是生理疾病,而是某種作用于精神的控制技術。
“有沒有辦法喚醒他們?”
瓦西里沉重地搖頭︰“我們嘗試了所有已知的神經刺激手段,包括非常規的強烈痛感刺激,全都無效。”
“他們的身體似乎形成了一套獨特,難以打破的保護機制,強行刺激超過閾值,他們的生理指標就會異常波動有生命危險,現在只能維持基本生理保障,進行觀察。”
就在這時,帳篷里傳出一個年輕護士的小聲驚呼。
劉鐵柱立刻忍著腿痛,用肩膀撞開簾子擠了進去。
只見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男孩,正躺在簡易病床上。
他依舊面無表情,黑色的雙眸空洞地望著帳篷頂,但剛才護士端來的水碗被打翻了,溫水流了他一脖子,而他的一只小手,無意識地在濕漉漉的脖子上反復涂抹著,仿佛在書寫著什麼。
“水,紙上!”劉鐵柱低吼。
護士慌忙撕下一張記錄紙遞過去。
劉鐵柱屏住呼吸,湊到床邊,仔細觀察著男孩那只在冰冷水漬中無意識劃動的手指。
蘸著清水,在粗糙的帆布床單上,男孩僵硬的手指劃出了幾個扭曲卻勉強能辨認的圖案。
先是一個簡單的幾何圖形,日輪。
然後是一個重復的符號,像某種鳥的爪印,連續兩遍。
最後,手指的劃動徹底失去了力度,癱軟不動。
那清水印記也迅速滲透進布料,只留下模糊的輪廓。
“這是什麼?”胡大膀子擠過來,一頭霧水。
“日輪鳥爪,重復兩遍。”劉鐵柱死死盯著那即將消失的水印,大腦飛速運轉。
他突然記起李老給他的抗聯資料里,在一份關于日軍秘密番號標記的記錄上,似乎有類似的東西。
“是標記?方位?還是地名?重復兩遍代,表緊急或重要?”
一個情報分析員猛地抬頭,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劉隊,重復的鳥爪符號?會不會是雙爪鷲?”
雙爪鷲?眾人心頭劇震。
那是黑龍會在滿洲,臭名昭著的二級指揮暗碼,代表高級別密令或極端重要目標,日輪則是黎明,光復或更隱晦意指新一天開始的符號。
“地點!”劉鐵柱眼中精光爆射,“快查近期所有被監控或懷疑的據點信息,雙爪鷲標記過的地方,他們的日出計劃被打斷了,但這個信號被這些孩子接收到了,他們要去哪里?執行什麼?”
整個營地瞬間被點燃,電台滴滴答答瘋狂響起。
白山黑水的剿匪網,開始高速運轉。
一個更恐怖的疑雲升起,這群宛如活死人的孩子,在這片沉睡的營地里,他們無意識中傳遞出的,會不會正是那個消失的祭司,準備去完成日出計劃的最後一步?
冰冷的密電,在午夜的黑河市情報處譯出。
當那組代表雙爪鷲和日輪的坐標被迅速鎖定,指向的地點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劉鐵柱都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野狼嶺。
野狼嶺不是山頭,而是那個深藏于野狼嶺原始森林邊緣,魚龍混雜三不管的聚義莊。
那是一個土匪,逃亡地主,敵特,商販乃至三教九流匯聚的巨大匪窩集市。
依傍著復雜如迷宮的溶洞群建立,地道四通八達,易守難攻。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一直以來都是剿匪最硬的硬骨頭,盤踞著大小十幾股頑匪,還有地方保安團與之暗通款曲,關系盤根錯節。
大軍強攻,代價太大,還容易讓目標提前從地道遁走。
滲透偵查,也因人員混雜難以展開。
“聚義莊,雙爪鷲信號指向聚義莊的核心興隆賭坊。”情報員臉色蒼白,“祭司很可能就在那里,他要去興隆賭坊啟動最後的計劃。”
“興隆賭坊是整個聚義莊的核心樞紐,也是最大的情報交換站和黑市交易點。”劉鐵柱握緊了拳頭,指節發白,“黑龍會的財力,肯定在里面埋了釘子,祭司要去那里,絕對是為了利用那里的地下暗道網或者某件特殊的東西。”
他猛然想起伊萬諾夫遺言中,提及的鑰匙和解藥。
難道那關鍵的鑰匙,和能解除孩子身上控制的解藥,就藏在那里?
時間刻不容緩!
劉鐵柱一拳砸在臨時鋪開的軍事地圖上︰“不能再等,調動部隊圍莊肯定來不及,他進去就如同泥鰍鑽了淤泥洞,老子要先進去。”
“柱子,你的腿!”胡大膀子急道。
“死不了!”劉鐵柱眼中是鐵一般的決絕,“扮成進山收山貨皮子的老客,帶兩個精干機靈口音地道的偵察兵跟我混進去。”
“老胡你帶主力部隊隱蔽在野狼嶺外圍待命,收到我的信號立刻強攻,目標興隆賭坊。”
“你們的首要任務,生擒或擊斃那個祭司,其次哪怕把賭坊翻個個兒,也要找到任何可能解除那些孩子身上邪術的線索或者藥劑。”
“太危險了!”上頭派來的特派員皺緊眉頭。
“還有比那些孩子現在躺在那里,一點點變成活死人更危險的嗎?”劉鐵柱低吼,“我是唯一可能受過所謂抗聯藥劑影響的人,我能感應到那種聯系。”
劉鐵柱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右肩胛骨下那個不起眼的疤痕,為了那些絕望的孩子,他別無選擇。
次日傍晚,風雪再起。
野狼嶺山道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幾輛破舊的騾車嘎吱嘎吱地壓著雪轍,緩緩駛近聚義莊那由巨大圓木和岩石壘砌的寨門。
車上堆滿了鹽巴,布匹和劣質的煙葉。
領頭的“老板”拄著拐,裹著厚厚的羊皮襖,戴著狗皮帽子,胡子拉碴,正是喬裝改扮的劉鐵柱。
他身後跟著兩個同樣穿著厚實,眼神透著幾分生意人狡黠的精干小伙,警惕地觀察著周圍持槍守衛的匪兵和那些形貌各異進出寨門的人流。
“哪路財神啊?”守寨門的土匪頭目叼著旱煙,斜著眼打量著劉鐵柱一行,目光在他打著夾板的腿上掃過。
“過冬的 子皮子不夠暖,出來尋摸點硬貨,順帶給兄弟們添點嚼裹。”劉鐵柱用一口帶著濃重東北鄉下方言腔調說道,聲音沙啞疲憊,遞過去幾包好煙。
手下“伙計”機靈地塞給旁邊幾個小嘍�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