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歸來聲繞膝
晨光穿過雕花木窗，在青石地板上織就細碎的金網，像是撒了一地揉碎的星屑。鐘離抱著雪團似的布偶貓踏入正廳時，胡桃正翹著腿坐在紫檀木桌上數紙錢。少女指尖翻飛的銅錢突然停在半空，杏眼睜得溜圓——客卿臂彎里雪白的貓兒頸間纏著繃帶，隱約透出幾縷淡金色血痕，像是有人把月光碾碎後嵌進了傷口，每一道裂痕都流淌著細碎的光華。
"啊啊啊啊鐘離先生！"少女驟然像陣風似的撲來，發梢紅梅掃過貓兒粉嫩的鼻尖，驚起一串琉璃百合的清香，"您居然開竅了？居然會主動帶貓貓回堂里！！！"
昔知被這動靜驚得耳朵緊貼腦側，湛藍圓瞳縮成兩道顫抖的豎線，像是被風吹皺的湖面。鐘離還未來得及開口，懷中的毛團就被胡桃摟了個滿懷。布偶貓蓬松的大尾巴應激般炸開，尾尖卻始終蜷著避開少女手腕——那里纏著往生蝶銀鏈，正硌在它肋下最深的貫穿傷處，像是一柄溫柔卻殘酷的鎖。
"天吶嚕這手感！"胡桃把臉埋進貓咪雪緞似的長毛里蹭了蹭，鼻尖蹭到對方頸間滲著藥香的繃帶，"比輕策莊曬了三日的雲朵被還軟！她叫什麼？叫什麼？"
她的手腕無意間壓到貓兒柔軟的腹部，那里本該溫熱的皮毛下突然傳來不自然的凹陷。
"咪嗚——！"
淒厲的貓叫驚飛檐下團雀。昔知琉璃般的瞳孔泛起水霧，那道被磐岩結綠貫穿的淡金傷痕驟然迸裂，血珠順著蓬松長毛滾落，在晨光中碎成點點金砂，像是打翻了裝滿星屑的琉璃盞。鐘離袖中鎏金岩印倏然亮起，岩元素凝成的金紋順著貓咪顫抖的脊背蜿蜒，將滲血的傷口重新裹進琥珀色的光繭，恍若為易碎的珍寶鍍上神鑄的盔甲。
"堂主，"他聲音罕見地失了從容，玉扳指在貓耳尖無意識地摩挲，"她身上有傷。"
晨風掠過窗欞，卷起案頭未干的墨香。鐘離垂眸望著懷中瑟縮的毛團，喉結微微滾動，再開口時嗓音裹著地脈深處沉澱的砂礫︰"她叫昔知，昔日的昔，行而知之的知。是從荻花洲......"他頓了頓，指尖拂過貓爪上未愈的裂痕，"從魔物爪下搶回來的小可憐。"
胡桃這才看清繃帶下交錯的猙獰裂痕——那些貫穿傷像是被深淵利爪洞穿，即便覆著岩神親手凝成的金繭，仍在隨著呼吸輕微起伏，仿佛隨時會掙碎這脆弱的庇護。少女僵在原地，指尖懸在貓咪顫抖的耳尖上方，往日靈動的梅花瞳蒙了層霧氣︰"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昔知卻在這時仰起頭，粉嫩肉墊輕輕推了推她的臉頰，毛茸茸的腦袋蹭過她僵在半空的手心。貓兒喉嚨里發出斷斷續續的呼嚕聲，尾巴尖討好地勾了勾少女腕間的銀鏈，全然不顧腹部繃帶正滲出點點金痕，像是用絨毛寫就的諒解書。
鐘離趁這空當將貓兒接回臂彎，指尖不著痕跡地拂過那道金痕。昔知立刻用腦袋抵住他的手腕，尾巴纏上來勾住玉扳指，尾尖掃過他掌心的動作，竟與某人研墨時筆桿輕叩鎮紙的節奏分毫不差。
"本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宣布！"少女突然蹦上太師椅，朱砂筆在宣紙上劈出龍飛鳳舞的墨痕，"每日申時三刻為堂寵梳毛護理時間！"她晃了晃不知何時順走的琉璃百合干花，花瓣上還沾著晨露，"就用這個當梳子∼"
"不過客卿......"胡桃歪頭打量著貓兒耳尖淡金紋路，"這名字真耳熟，真不是從我們族譜里挖出來的？听著像是族中哪位前輩的大名......"
鐘離低笑一聲，鎏金瞳仁里流轉著石珀般溫潤的光︰"無妨，沒有人會介意的。這個名字——"他低頭望著懷中側耳貼在他心口聆听著他心跳的貓兒，岩紋自指尖漫過顫抖的尾尖，"最襯她。"
昔知突然探出頭，藍眼楮盯著干花看了片刻，伸出爪子踫了踫花瓣。鐘離感覺臂彎里的毛團微微發抖，低頭瞧見貓耳尖泛起珊瑚色的紅暈，尾巴正悄悄卷住他腰間玉佩的流甦，像是要把五百年前某人編了一半的繩結續上。
"堂主，"客卿先生無奈嘆息，指尖梳過貓咪打結的尾毛，"昔知需要靜養。"
"知道啦∼"胡桃笑嘻嘻湊過來，突然往貓兒嘴里塞了顆杏仁糖，"不過按照往生堂規矩——"她晃了晃不知何時順走的玉扣，"新成員都要去無妄坡試膽哦∼"
昔知被甜味激得耳朵亂顫，糖塊卡在粉色牙床間不知所措。鐘離修長的手指托住貓咪下巴，溫熱的岩元素裹著糖塊化開。甜香彌漫的瞬間，貓兒突然僵住，藍眼楮瞪得滾圓，尾巴"啪"地拍在客卿腕間，炸開的絨毛拂過他鎏金紋路，驚起一片細碎的金砂。
檐角銅鈴無風自動，鐘離望著懷中假裝舔爪子的貓咪，喉間溢出的輕笑驚動了梁間棲息的團雀︰"看來......該教些新規矩了。"
晨光中，昔知雪白的耳尖紅若丹砂，尾巴尖悄悄纏住客卿的指尖，將那道橫貫掌心的舊傷圈成誓言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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