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認證的消息像一顆炸彈，在網絡上掀起軒然大波。認證儀式後的第三天，農家樂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有慕名而來的游客，有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還有舉著手機直播的主播。
"楊小姐！看這邊！"
"能表演一下唐代禮儀嗎？"
"您真的活了一千多歲嗎？"
嘈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我護在玉環身前，感受著她微微發抖的手指緊抓著我的衣角。盡管有心理準備，這種陣仗還是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請大家保持秩序！"芳芳拿著擴音器喊道，"每天上午十點到十二點是參觀時間，需要體驗課程的請提前預約！"
嬌嬌則忙著分發宣傳冊︰"這是我們"霓裳學堂"的課程表，包含唐代禮儀、茶道、音樂等十二門課程..."
好不容易應付完上午的人潮，我們四個癱在休息室里。玉環摘下為了應付現代場合而戴的平光眼鏡，揉了揉太陽穴。
"比伺候皇上還累..."她小聲嘟囔。
我忍不住笑出聲︰"皇上可不會拿手機拍你。"
玉環做了個鬼臉︰"至少皇上知道規矩。"她指了指窗外還在探頭探腦的幾個主播，"這些人連基本的禮數都不懂。"
芳芳遞給我們每人一杯冰鎮酸梅湯︰"這才剛開始呢。微博上尋找真正穿越者的話題閱讀量已經破億了。"
嬌嬌刷著手機，突然瞪大眼楮︰"歡喜哥！你上熱搜了！"
我湊過去一看，農家樂老板與貴妃戀情赫然排在熱搜第六。配圖是我和玉環在認證儀式上的合照，我正低頭幫她整理衣領，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完了..."我捂住臉。
玉環好奇地拿過手機︰"他們為什麼說我們是"跨越千年的愛戀"？"她突然臉紅到耳根，"這些人怎麼連我們...我們晚上...都知道？"
芳芳和嬌嬌同時瞪大眼楮︰"你們晚上干什麼了？"
"什麼都沒干！"我急忙否認，"就是...偶爾在院子里看星星..."
玉環把臉埋進手掌︰"完了完了，本宮的清譽..."
正鬧著，前台電話響了。芳芳接起來，表情逐漸凝重︰"好的，我們馬上處理。"
掛斷電話，她轉向我們︰"門口來了個歷史教授，說要"驗證"玉環姐的身份，不然就向教育部舉報我們"傳播虛假歷史"。"
我嘆了口氣︰"第幾個了？這周第七個了吧？"
玉環卻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襟︰"讓他進來吧。既然是學者，理應尊重。"
來者是個六十多歲的男人，花白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金絲眼鏡後的眼楮閃著精明的光。他自稱是某大學歷史系教授，姓周。
"楊小姐。"周教授開門見山，"我對您的"身份"很感興趣。不知能否請教幾個專業問題？"
玉環做了個請的手勢︰"先生但問無妨。"
接下來的半小時堪稱精彩。周教授從唐代官制問到宮廷禮儀，從飲食起居問到詩詞歌賦，玉環對答如流，甚至糾正了他幾處學術界的常見誤解。
"有意思..."周教授推了推眼鏡，"您說玄宗晚年最愛吃的不是荔枝，而是西域進貢的葡萄？"
玉環點頭︰"荔枝不過是個噱頭。皇上其實嫌荔枝太甜，倒是葡萄，他總說能想起年輕時在潞州的日子。"
周教授眼楮一亮︰"這個細節連《玄宗實錄》都沒記載！"他突然壓低聲音，"楊小姐，我有個不情之請...能否借一步說話？"
我本能地想阻攔，玉環卻輕輕搖頭︰"無妨。"
他們走到院子角落，我遠遠看著周教授從公文包里取出什麼遞給玉環。她接過後明顯怔住了，手指微微發抖。
談話結束後，周教授禮貌告辭，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他給你看了什麼？"人一走，我立刻問道。
玉環從袖中取出一張照片︰"你看。"
照片上是一個青銅匣子，做工精美，蓋子上刻著繁復的雲紋和一句銘文︰"昆侖玉暖，可續三生"。
"這是..."
"裝續命玉的匣子。"玉環聲音發緊，"玄宗賜我玉佩時，就是從這匣中取出的。後來戰亂中遺失了..."她猛地抓住我的手，"周教授說，這匣子現在在紐約一個私人收藏家手里！"
芳芳立刻打開電腦︰"我查查這個周教授的底細。"
嬌嬌則好奇地問︰"匣子很重要嗎？"
玉環點頭︰"非常重要。續命玉的力量雖已耗盡，但若能與原匣重聚..."她眼中閃過一絲希望，"或許能找到恢復的方法。"
我心頭一緊。自從玉環用玉佩救了我，她就一直虛弱不堪，有時甚至會突然恍惚，仿佛靈魂出竅。那位特殊部門的老者說過，這是"時空錨點"不穩的表現——續命玉原本是連接她與這個時代的紐帶，現在紐帶斷了，她的存在也開始變得不穩定。
"找到了！"芳芳突然喊道，"周明遠，六十三歲，著名唐史專家，曾任...等等。"她眯起眼楮，"他去年曾擔任鄭明那個拍賣行的學術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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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面面相覷。
"所以這是...陷阱？"嬌嬌小聲問。
玉環卻搖頭︰"不，他是真的學者。我能感覺到他對學問的虔誠。"她頓了頓，"但他確實有所隱瞞..."
當晚，我們開了個緊急會議。芳芳黑進了周教授的郵箱，發現他與一個叫".j."的人頻繁聯系，內容都關于"青銅匣"和"長生玉"。
"這個.j.的ip地址在紐約。"芳芳咬著筆帽，"很可能是那個私人收藏家。"
我揉著太陽穴︰"所以周教授是替這個收藏家來試探的？"
"不止。"玉環輕聲道，"他想做交易。"
"交易？"
"用匣子換..."玉環咬了咬嘴唇，"我的記憶。那個收藏家想知道續命玉的制作方法。"
房間里一片寂靜。嬌嬌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想批量生產長生不老藥？"
芳芳冷笑︰"這生意可比毒品賺錢多了。"
我握住玉環的手︰"太危險了。我們不知道對方什麼來頭..."
玉環卻神色堅定︰"但這是找回匣子的唯一機會。"她看向我，"歡喜，你知道我必須試試。"
我張口想反對，卻突然一陣眩暈，眼前發黑。最近這種狀況越來越頻繁，醫生說是上次心髒問題的後遺癥，但我心里清楚——這是玉環轉移給我的生命力在逐漸消退的征兆。
"歡喜！"玉環扶住我，聲音驚慌。
我勉強笑笑︰"沒事，就是有點累..."
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轉向芳芳︰"幫我聯系周教授。就說...我同意見他的"朋友"。"
三天後，一輛黑色奔馳停在農家樂門口。車上下來三個人︰周教授，一個穿唐裝的白發老者，以及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中年男子。
"楊小姐。"周教授介紹道，"這位是勞倫斯•詹姆斯先生，紐約大學醫學史教授，也是...呃，青銅匣的現任保管人。"
詹姆斯用流利的中文說︰"久仰貴妃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他行了個標準的唐禮，動作嫻熟得令人吃驚。
玉環微微頷首︰"先生客氣了。"
我站在玉環身側，警惕地觀察著來客。詹姆斯看似友善，但那雙藍眼楮里的狂熱藏都藏不住。至于那個唐裝老者，自始至終閉目養神，像個雕塑。
我們移步到專門準備的茶室。玉環親自點茶，動作行雲流水。詹姆斯看得目不轉楮，不時用英語小聲驚嘆。
"楊小姐。"茶過三巡，詹姆斯切入正題，"您想必已經听周教授提過我的...請求？"
玉環放下茶盞︰"先生想要續命玉的配方？"
詹姆斯微笑︰"確切地說，是制作工藝。據我所知，這種玉石並非天然形成，而是通過特殊方法..."
"你錯了。"玉環打斷他，"玉是天然昆侖玉，特殊的是刻在上面的符文和祭祀儀式。"她直視詹姆斯，"而且，這世上最後一塊續命玉已經不存在了。"
詹姆斯不慌不忙地從內袋取出一個絲絨盒子，打開來——里面正是照片上的青銅匣子，只是小得多，只有巴掌大。
"您確定嗎？"他將匣子推向玉環，"據我研究，只要原匣尚在，配合正確的咒文，耗盡的力量是可以恢復的。"
玉環的手微微發抖，但沒有去踫匣子︰"先生從何處得來此物？"
"這個嘛..."詹姆斯意味深長地笑了，"馬嵬坡下泥土中。"
我心頭一震。玉環的臉色瞬間煞白。
一直沉默的唐裝老者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娘娘可還記得陳玄禮？"
玉環猛地抬頭︰"你...！"
老者緩緩睜眼，那雙眼楮竟泛著詭異的淡金色︰"老奴當年奉命送娘娘出宮，曾得娘娘一諾..."
玉環霍然起身，茶盞打翻在地︰"不可能！陳將軍早已..."
老者從懷中取出一塊銅牌，上面刻著"羽林"二字。玉環看到後，踉蹌後退，被我一把扶住。
"怎麼回事？"我低聲問。
玉環的嘴唇顫抖著︰"陳玄禮是...是當年護送我去蜀中的禁軍統領。他應該已經..."她死死盯著老者，"你到底是誰？"
詹姆斯露出勝利的微笑︰"看來我們找對人了。"他合上匣子，"楊小姐，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您告訴我們續命玉的制作方法，我們把匣子還給您，再幫您解決...時空不穩定的問題。"
我握緊拳頭︰"你們在威脅她？"
"不不不。"詹姆斯搖頭，"這是互惠互利的合作。"他看向玉環，"您難道不想徹底融入這個時代嗎？"
玉環沉默良久，突然笑了︰"詹姆斯先生，您犯了個錯誤。"
"哦？"
"你太高估了續命玉的力量，也太低估了時間的法則。"玉環的聲音忽然變得空靈，"長生不是禮物，而是詛咒。玄宗皇帝臨終前才明白這個道理。"
她走向窗前，陽光透過她的身體，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比正常人的影子要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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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我的存在已經開始消散。不是因為續命玉耗盡，而是因為我本就不屬于這個時代。"她轉身面對詹姆斯，"即便告訴你方法又如何？你以為古人為何不批量制作續命玉？因為每制作一塊，就要付出一個靈魂永遠迷失在時空中的代價！"
詹姆斯臉色變了︰"這...這不可能！古籍上明明說..."
"古籍？"玉環冷笑，"你們挖了多少墳墓？翻了多少典籍？可曾真正理解其中的警告？"
唐裝老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詹姆斯驚慌地扶住他︰"老師！您怎麼了？"
老者艱難地抬起頭，金色眼楮死死盯著玉環︰"娘娘...老奴等了...一千多年..."他的聲音開始失真，"就為了...再見..."
話未說完，老者的身體突然像沙堆一樣崩塌，化作一堆灰白色的粉末，只剩下衣物空空地堆在椅子上。
"啊！！"詹姆斯尖叫著後退。
周教授直接嚇癱在地。我和芳芳、嬌嬌也目瞪口呆——這完全超出了科學解釋的範疇。
玉環卻淚流滿面︰"果然是你...陳將軍..."她對著那堆灰燼行了個大禮，"何必執著至此..."
詹姆斯臉色慘白，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想走。玉環攔住他︰"匣子留下。"
"這...這..."
"留下！"玉環一聲厲喝，整個茶室的瓷器同時震動起來。窗外無風自動，樹影婆娑如鬼手。
詹姆斯丟下匣子落荒而逃。周教授臨走前深深看了玉環一眼，眼神復雜難明。
等外人走光，玉環才癱軟在地。我趕緊抱住她，發現她的身體輕得像片羽毛。
"他...他們中了圈套..."玉環虛弱地說，"陳將軍被利用了...那根本不是他，只是...執念的化身..."
芳壯著膽子檢查那堆灰燼︰"這...這像是骨灰？"
玉環點頭︰"他早該安息了...是執念讓他以這種形式存在..."她撫摸著青銅匣子，"現在，他終于解脫了。"
匣子在玉環手中發出微弱的光芒，她身上的"透明感"似乎減輕了些。
"這是...？"我小心翼翼地問。
"匣子認主了。"玉環輕聲道，"雖然不能恢復續命玉的力量，但能暫時穩定我的狀態。"她靠在我懷里，"歡喜，我們必須去一趟馬嵬坡。"
"為什麼？"
"因為..."她的聲音越來越輕，"那里有答案..."
當晚，農家樂又上了熱搜——貴妃顯靈、千年執念等話題下，是目擊者拍攝的茶室異象視頻。盡管畫面模糊，但老者化灰的瞬間還是被捕捉到了，引發全網熱議。
特殊部門的老者連夜趕來，帶走了相關證據和那堆灰燼。臨走前他嚴肅地告訴我們︰"事態比想象的復雜。那個詹姆斯不是普通收藏家，而是一個跨國組織的頭目，專門搜集超自然文物。"
"會有危險嗎？"我緊張地問。
老者看了一眼依偎在我身邊的玉環︰"危險一直存在。但現在..."他指了指青銅匣子，"你們有了些籌碼。"
送走老者後，玉環突然說︰"歡喜，我想公開部分真相。"
我們都愣住了。
"不是全部。"她解釋道，"但至少...承認我確實有唐代記憶。這樣既能解釋那些"靈異現象"，也能讓更多人關注真正的傳統文化。"
芳芳眼楮一亮︰"這主意不錯！與其讓別人亂猜，不如掌握話語權！"
嬌嬌卻擔心︰"會不會引來更多麻煩？"
"麻煩已經來了。"我嘆氣，"不如主動出擊。"
第二天，我們召開了一場小型發布會。玉環穿著素雅的現代漢服，面對鏡頭平靜地講述︰
"我確實擁有唐代的記憶，但並非什麼穿越或長生不老。更準確地說，這是一種...記憶傳承。"她按照我們商量好的說辭解釋，"家族世代守護著這些記憶，就像守護一座無形的博物館。"
有記者問及昨天的"靈異事件"，玉環從容應答︰"那是特殊的光影效果，我們正在籌備一場關于生死觀的傳統文化展演。"
發布會很成功，記憶傳承者成為新的熱門話題。學術界開始討論"集體記憶遺傳"的可能性，文化界則對玉環提出的"活態博物館"概念大加贊賞。
只有我知道，玉環在發布會後虛弱得幾乎走不動路。青銅匣子能穩定她的狀態，但治標不治本。
"我們必須盡快去馬嵬坡。"深夜，玉環在院子里對我說。月光下，她的身影依然有些透明。
我握住她的手︰"好，我安排一下，咱們下周就..."
話沒說完，一陣劇痛突然從胸口炸開。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強烈，我眼前一黑，直接跪倒在地。
"歡喜！"玉環的驚呼是我失去意識前听到的最後一個聲音。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醫院病房里，身上插滿管子。芳芳和嬌嬌紅著眼楮守在床邊，卻不見玉環。
"她呢？"我嘶啞地問。
芳芳咬著嘴唇︰"玉環姐她...她帶著青銅匣子獨自去馬嵬坡了。她說...只有這樣才能救你。"
我掙扎著要起來︰"不行！太危險了！"
嬌嬌按住我︰"歡喜哥你別急！芳芳已經追蹤到玉環姐的手機信號，我們隨時能..."
話音未落，病房的燈光突然閃爍起來，窗外的樹影瘋狂搖曳。一陣奇異的香氣彌漫開來，像是陳年檀香混合著某種花香。
"這是..."芳芳瞪大眼楮。
病房的門無聲開啟，一個身影逆光而立。當她走進來，我們全都屏住了呼吸——
玉環穿著一襲華麗的唐代宮裝，眉心點著花鈿，整個人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最驚人的是，她懷中抱著一個嬰兒大小的玉雕，那玉雕竟與青銅匣子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玉環...？"我難以置信地輕聲呼喚。
她嫣然一笑，那笑容既熟悉又陌生︰"郎君醒了。"聲音空靈得不似凡人，"妾身帶回了...最初的續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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