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風鈴還在響。
我蹲在院子里給旺福換藥，它被道士的符紙燙傷的爪子已經結痂，但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招財貓趴在房檐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瓦片，眼楮始終盯著遠處的雲山。
"想她了？"我撓撓旺福的下巴，它舔了舔我的手心。
芳芳從廚房探出頭︰"老板，嬌嬌說今晚月圓，要做桂花糕。"
我抬頭看了看天。太陽還沒落山，月亮已經若隱若現地掛在天邊，像個偷窺的銀盤。
"多做點。"我拍拍褲子站起來，"我去山上采些野蜂蜜。"
芳芳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遞給我一個竹籃︰"小心點...山里有狼。"
我知道她真正擔心的是什麼。自從那晚兩只玄鳥消失後，道士也不見了蹤影，但農家樂里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氛圍——水缸里的水會無緣無故結冰，灶台的火苗有時會變成藍色，最詭異的是，嬌嬌說她半夜看見米缸里的米自己在跳舞。
山路比記憶中陡峭。我抓著藤蔓往上爬，突然听見頭頂傳來" 嚓"一聲脆響。
"誰？"我警覺地抬頭。
一只松鼠竄過樹枝。我松了口氣，正要繼續往上爬，余光卻瞥見一抹藍色——那不是松鼠。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那抹藍色像流動的月光，纏繞在一棵古松的枝干間。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
古松下，玄羽蜷縮著身子，翅膀無力地垂落。她的羽毛失去了光澤，右翼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藍色的液體滲出來，滴在松針上發出"嗤嗤"的聲響。
"玄羽！"我沖過去，手忙腳亂地掏出隨身帶的白酒和手帕。
她微微睜開眼楮，瞳孔在月光下縮成一條細線︰"歡...喜？"
"別說話。"我蘸著白酒給她清理傷口，"你姐姐呢？"
"被抓了..."她的指甲深深摳進樹皮，"青雲觀...地牢..."
我這才注意到她的左腳踝上套著個鐵環，上面刻著古怪的符文，已經磨破了皮膚。我試著掰了掰，鐵環紋絲不動，反而燙得我手指起泡。
"別踫..."玄羽虛弱地搖頭，"禁制...會引來道士..."
我二話不說脫下外套裹住她︰"先下山。"
背著她往下走時，我才發現她輕得像片羽毛，呼吸拂過我的後頸，帶著松針和冰雪的氣息。路過一片開闊地時，月光毫無遮擋地灑下來，她的翅膀突然泛起微光。
"歡喜。"她突然在我耳邊說，"我的真名...叫青翎。"
我腳下一滑，差點栽倒。在我們老家，交換真名是最親密的人才做的事。
"我...我叫李歡喜。"我結結巴巴地說，感覺耳朵燙得要燒起來。
她輕輕笑了，笑聲像風鈴踫撞︰"我知道。"
旺福和招財不知何時出現在山路盡頭，一前一後地為我們引路。招財的尾巴尖亮著一點藍光，像盞小燈籠。
回到農家樂，芳芳看見我背上的玄羽，手里的桂花糕"啪"地掉在地上。
"她需要休息。"我徑直走向儲物間，那里現在堆滿了芳芳找來的被褥和藥草。
玄羽——現在該叫她青翎了——一沾到枕頭就昏睡過去。我小心地檢查她的傷口，發現鐵環上的符文在月光下會蠕動，像活物一樣。
"這是鎖靈環。"芳芳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里端著一盆熱水，"我奶奶的筆記里提到過。"
我驚訝地抬頭︰"你奶奶？"
"苗疆巫女。"芳芳擰干毛巾，"後來嫁給了地質隊員。"她指了指鐵環，"要用施術者的血才能解開。"
我正要追問，青翎突然劇烈抽搐起來，翅膀上的羽毛根根直立。招財貓一躍而上，爪子按在她的眉心，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呼嚕聲。漸漸地，青翎平靜下來。
"月圓之夜..."芳芳望著窗外越來越亮的月亮，"她的力量在暴走。"
後半夜，我守著青翎，看她被月光籠罩的身體時而透明如霧，時而凝實如常。凌晨時分，她突然睜開眼楮，瞳孔完全變成了藍色。
"歡喜。"她的聲音帶著重音，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道士要用我姐姐煉丹。"
我手一抖，打翻了藥碗︰"煉丹？"
"玄鳥心羽..."她掙扎著坐起來，"加上月圓之夜的露水...能煉成長生藥。"
窗外的月亮此刻圓得不可思議，大得仿佛要壓垮房檐。青翎的傷口開始發光，藍色的血液像活物一樣流向鐵環，與符文糾纏在一起。
"他在等下一個滿月。"青翎抓住我的手，她的指甲變得透明，"姐姐...撐不到那時候。"
我腦子里閃過道士跛腳的樣子，還有他看青翎時貪婪的眼神。難怪他出價那麼高——買的是長生不老。
"青雲觀在哪里？"
"雲山背面..."青翎的翅膀無力地垂下，"有陣法...普通人找不到。"
旺福突然狂吠起來，招財貓的毛全部炸開。我們沖出門，看見遠處的山路上有一串飄浮的藍火，正朝農家樂方向移動。
"陰兵借道！"芳芳臉色煞白，"奶奶說過，這是大凶之兆！"
青翎踉蹌著跟出來，看到藍火時反而松了口氣︰"不是道士...是姐姐的求救信號。"
藍火飄到院子上空，組成一個奇怪的圖案——一只鳥被困在籠子里。青翎仰頭發出一聲尖嘯，聲音不像人類能發出的。藍火猛地炸開，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在夜風中。
"三天..."青翎癱軟在我懷里，"姐姐...只剩三天了..."
我望向雲山，月亮正懸在山巔，像一只冷漠的眼楮。農家樂的招牌在夜風中吱呀作響，"雲山農家樂"五個字忽明忽暗。
芳芳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老板，你不會真的要..."
我看看懷里的青翎，又看看異常安靜的旺福和招財。它們蹲坐在月光下，眼楮反射著幽光，仿佛在等待我的決定。
"拿我的獵槍來。"我說，"還有你奶奶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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