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剛準備劍挑四人中僅剩的楚潮生的紅葉,下意識應了一聲,可听著陳宴的聲音,卻猛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回頭看去,“不好!”
“少爺!”
旋即,沒作任何停留,一腳踹在楚潮生小腹上,疾馳來到陳宴身旁,拖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咳.....”
陳宴胸口的刺痛,像有無數根細針在扎,忍不住低咳一聲,一口暗紅的血沫噴在雪地上,與那片潔白形成刺目的對比。
“這是哪來的暗器?!”他在紅葉的攙扶下喘著氣,指尖顫巍巍地指向胸口的菱形鏢。
目光里滿是疑惑。
兩大高手被朱異拖著,剩下的四個刺客,都被紅葉殺了三個,根本無法出手才對......
“得手了!”
正與朱異纏斗的鄭頤,余光瞥見中招的陳宴,眸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內勁運于掌間,徑直拍向前,拉開與朱異的距離後,玩味道︰“劍客你的確很厲害,以一敵二不成問題......”
“可我倆的任務,只是拖住你,讓你無法分神他顧而已!”
不可否認,此人的劍招與內力,都身處當世絕巔。
不知與天下第一有多少差距,反正若是上江湖排行榜,必在他二人之上!
可問題在于,他們並非是在比武啊!
“該死的!”
朱異見狀,一劍蕩開高歸雁雙鉞的同時,不敢在多作停留,當即抽身暴退。
滿是焦急憂慮之色。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持鏢刺客燕子羨驟然從黑暗中現身,看向陳宴的臉上,扯出一抹怨毒的笑︰“陳大督主,沒算到我們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吧?”
聲音中帶著炫耀的得意。
鐵掌飛龍他們不過是幌子,是吸引注意放松警惕的煙霧彈....
真正的殺招,是他燕子羨猝不及防的偷襲!
一擊致命!
“少爺,你沒事吧?”
朱異退至陳宴右側,一把攥住他冰涼的手腕,關切地詢問道。
“咳...咳咳.....”
陳宴雙眼半闔,胸口劇烈起伏著,听到朱異的聲音,艱難地抬了抬眼,嘴唇動了動,卻沒能發出半個字,只有不斷的咳嗽聲。
旋即,喉頭涌上的腥甜,堵得喘不過氣,剛要張口,一口黑血猛地噴出,濺在朱異的衣衫上。
“必須趕緊給少爺醫治!”朱異驚得心髒驟停。
他這才看清,陳宴的嘴唇已泛出詭異的青紫色,臉頰上爬滿細密的冷汗,連呼吸都帶著斷斷續續的抽氣聲。
顯然是劇毒已開始攻心之兆。
“朱異,你先送少爺回府!”
紅葉將虛弱至極的陳宴,徹底推入朱異懷中,當機立斷道。
說著,余光瞥向了虎視眈眈的四人,沉聲道︰“我來拖住他們.....”
隨後,紅杉猛地旋身,長劍如驚鴻掠起。
恰好攔在鐵掌飛龍、玉面修羅與夜游神君身前。
劍風卷起地上的血雪,在三個人面前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
“嗯。”
朱異應了一聲,知曉此刻容不得半分遲疑,猛地將陳宴打橫抱起,頭也不回地徑直沖向巷口。
每一步都踩在積雪與血泊里,發出沉重的咯吱聲。
“還想走?”
“問過我們的意見了嗎?”
鄭頤雙掌猛地拍出,逼得紅葉連連後退,掌風掃過之處,積雪竟被震得化作冰霧。
他盯著紅葉上下起伏的胸口,嘴角撇出濃濃的輕蔑,“一個女人也妄想斷後!”
若斷後的是那個劍客,說不定真能攔得住他們.....
但憑她一個娘們,想阻擋三人,是有多瞧不起他們啊!
玉面修羅高歸雁也跟著冷笑,子午鉞在掌心里轉了個圈,刃口的寒光掃過紅葉的臉︰“鄭兄說得是。這等拋頭露面的女子,本就不配握劍,乖乖躺下受死,倒省得我們費功夫。”
紅葉面無表情,仿佛沒听見兩人的嘲諷。
就在鐵掌飛龍雙掌再次拍來的瞬間,她左手猛地從懷中摸出個油紙包,狠狠砸在地上。
“ 啪”幾聲輕響,數枚拳頭大的丸子炸開,灰白色的煙霧瞬間騰起,帶著刺鼻的味道,轉眼間便將半個巷子籠罩。
煙霧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別說視物,連呼吸都帶著灼痛,四人的攻勢頓時一滯。
“咳咳咳!”
“娘的!”
鄭頤在煙霧里怒吼,掌風胡亂拍出,卻只打中空氣。
他沒想到這死娘們,竟還藏著這等手段,一時竟被嗆得連連後退。
高歸雁同樣揮舞著子午鉞,試圖驅散煙霧,卻發現這煙遇風不散,反而隨著氣流越發彌漫,連腳下的積雪都被染成了灰黑色。
煙霧深處,紅葉的身影早已不見,只留下冰冷且殺意十足的一句話︰“鐵掌飛龍,玉面修羅,今日我家少爺若有任何三長兩短.....”
“哪怕你們躲到天涯海角,也必取你們的項上人頭!”
煙霧漸漸散去,露出滿地狼藉的雪地與三具刺客的尸身。
楚潮生用短刃挑開最後一縷殘煙,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巷口,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還愣著干什麼?快追!”他突然低喝一聲,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厲,“絕不能讓陳宴給逃了!”
“必須要將他的人頭給帶回去!”
鄭頤三人相視一眼,卻是紋絲不動,連邁出步子的打算都沒有。
“追不上的.....”高歸雁將子午鉞收好,目光深邃,搖了搖頭,悠悠道,“以那劍客的輕功,這些時間足夠他走遠了!”
紅衣女子拖了幾招,再加上那礙事的煙霧,制造出了足夠逃走的時間。
以他的身手,想再追上是千難萬難的!
鄭頤頷首,表示認同,抬眸掃過街巷,接過話茬道︰“而且,咱們也不能在此多作停留.....”
“方才打斗的動靜,怕是要不了多久巡夜兵就到了!”
追殺根本就不存在客觀條件。
巡夜兵說不定已經在路上了,要不了多久就會趕到.....
真要是被纏上,那就不好脫身了,萬一暴露了雇主,就更是得不償失!
“該死的!”
楚潮生亦是意識到了這一層,氣得猛地一跺腳,積雪被震得飛濺而起,連腳下的凍土都裂開一道細縫。
頓了頓,又繼續道︰“功虧一簣!”
“還是讓陳宴給逃了!”
“此次失利,陳宴必生戒心,日後要殺他定然千難萬難!”
言語之中,滿是懊惱。
陳宴那是什麼人?
這種機會以後絕不會再有了!
“那可未必!”
燕子羨雙手抱在胸前,不慌不忙地開口。
“什麼意思?”楚潮生一怔,疑惑道。
“我那暗器上面有毒!”
燕子羨昂首,似笑非笑,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你以為陳宴的護衛,為何會急著帶他逃走?”
“不過,逃回督主府又能如何呢?”
“待那毒流遍全身,就是陳宴的死期!”
眸中滿是勢在必得的自信。
誰家好人玩暗器不淬毒啊?
專門給獵物自救的機會?
他堂堂夜游神君,怎麼可能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呢?
“陳大督主,是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高歸雁回憶著那吐出的黑血,亦是頷首認同,沉聲笑道︰“無外乎是挪個墳而已......”
同為江湖十大高手之一,他對夜游神君的手段,還是極為了解的。
中了這暗器,想要生還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劍客帶著陳宴逃走了又怎樣?
多半也是來得及醫治,最終死在路上的!
“好啊,太好了!”
楚潮生先是怔了怔,隨即像是突然卸下千斤重擔,緊鎖的眉頭“唰”地舒展開來。
他眼底的陰翳瞬間被狂喜取代,連聲音都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不愧是夜游神君!”
“果真事無巨細,思慮周全!”
楚潮生的心情猶如坐過山車一般,先是跌入谷底,又瞬間大好。
只要陳宴死了,拿沒拿到人頭都無所謂。
燕子羨輕揚衣袖,與高歸雁、鄭頤相視一眼後,得意笑道︰“那自然是要對得起,兩位老柱國花費的黃金的!”
“怎能讓他們失望呢?”
楚潮生抱拳︰“在下定會為三位請功的!”
“此地不宜久留.....”高歸雁眉頭微皺,催促道,“速回去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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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異抱著陳宴沖進督主府時,積雪在他靴底化成了泥水,混著血漬在石板上,拖出長長的痕跡。
府里的下人嚇得臉色慘白,忙不迭地去通報。
穿過層層回廊,他將陳宴小心翼翼地放在臥房的床榻上。
錦被剛踫到陳宴的身體,他便猛地抽搐了一下,喉間溢出細碎的呻吟,胸口的血跡已在錦袍上暈成一片暗沉的黑。
“朱異,發生什麼事了?”裴歲晚聞訊趕來,素色衣裙上還沾著些許炭灰,顯然是從暖閣里匆忙趕來,“夫君怎會傷得這麼重?”
“夫人,回府的途中,遇到一伙歹人行刺.....”朱異單膝跪地,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聲音嘶啞,“有一賊人藏在暗處,以暗器偷襲了少爺!”
“是我護衛不利!”
“還請夫人責罰!”
裴歲晚深吸一口氣,目光陡然變得堅定︰“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明月,立刻派人進宮去請太醫!”
“再派人去將長安城內,最好的大夫請來,越多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