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凝固的墨汁。
將整個黃海嚴嚴實實地包裹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靜謐里。
遠處偶爾傳來幾聲零落的犬吠。
反而更襯出這1990年初秋之夜的死寂。
但在“沙漠風暴”項目組臨時征用的市政府賓館地下室內！
氣氛卻凝重得如同台風登陸前的海岸。
一間臨時改造的審訊室內。
白熾燈光慘白得刺眼！
毫不留情地炙烤著房間里的一切。
兩盞300瓦的強光燈狠狠地聚焦在中央！
像審判者永不闔上的巨眼。
除了中央一張冰冷的鐵灰色金屬桌和三把木質靠背椅，四壁徒空。
牆上那面巨大的單向觀察鏡，鏡面冷酷地反射著慘白的光。
如同一只冷漠窺探著一切的幽靈之瞳。
這極簡到近乎粗暴的肅殺布置？
與黃妙雲平日里浸潤的奢華精致形成了撕裂般的反差！
無形中便築起了一道令人喘不過氣的心理高壓牆。
當黃妙雲被兩名面無表情的女警衛一左一右挾進來時？
她臉上那強撐出來的鎮定薄得像一層窗戶紙！
身上那套價值不菲的進口服裝和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
試圖竭力維系著最後的體面！
可惜！
微微顫抖的指尖和過于僵硬的脖頸？
早已將她內心的驚惶出賣殆盡。
黃妙雲快速環視了一圈這簡陋到粗鄙的環境。
她嘴角不受控制地扯出一抹硬擠出來的不屑冷笑。
她心里那點僥幸的算盤撥得山響——不過是走個過場的小場面！
只要世仁得到風聲？
很快就能把她從這個鬼地方撈出去！
畢竟不管怎麼說？
王世仁是黃海市公安局的常務副局長啊！
她甚至想象得出王世仁那輛專屬警車刺耳的剎車聲，會如何在樓下響起！
主審位上的蕭夢雪，金屬警徽在強光下閃著寒芒。
她神情冷峻！
目光如手術刀般精準銳利！
本來蕭睿是想讓王奕雪也參加審訊？
不過！
王奕雪說華美公司那邊有情況？
所以！
蕭睿就讓王奕雪帶隊在華美公司那一邊候命。
只要這邊的審訊得到突破？
蕭睿就可以根據情況，立刻命令王奕雪那邊行動抓人！
再一個！
蕭睿覺得表姐蕭夢雪的審訊技巧，肯定要超過王奕雪的。
此刻！
蕭夢雪冷冷地掃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黃妙雲。
她直接開口道︰“姓名？”
蕭夢雪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砸在冰冷的空氣里，仿佛有金石之音！
“黃……黃妙雲！”
黃妙雲的聲音試圖平穩。
只不過尾音還是泄露了一絲飄忽。
“職業？”
“黃海國際大酒店——總經理！”
說到這里？
黃妙雲下意識地挺直了背，下巴微微揚起。
要知道！
黃海國際大酒店可是黃海市乃至齊魯省最好的酒店！
這麼一家酒店的總經理？
那可不是小人物啊！
所以！
黃妙雲還是為她的身份而自豪的。
這時！
突然找到自信的黃妙雲，又試圖找回平日里發號施令的姿態！
“警官！我到底犯了什麼事？可以讓我的律師過來嗎？
或者……”
她話鋒一轉！
眼底掠過一絲精明的算計，這是她慣常的伎倆！
“或者！你們可以直接聯系市公安局的王世仁副局長嗎？他會跟你們說明我的情況！”
黃妙雲還是拋出了王世仁這張護身符！
她眼角的余光甚至下意識地瞟向緊閉的房門！
期待那扇門會應聲而開。
蕭夢雪面無表情！
只听“啪”一聲脆響！
一份薄薄的卷宗被她的手掌不輕不重地拍在黃妙雲面前的金屬桌面上！
她聲音冰寒刺骨︰“黃妙雲！收起你的幻想吧！
你涉嫌故意傷害、非法拘禁、聚眾淫亂、危害國家安全……
人證物證鏈完整確鑿！
現在是你唯一坦白從寬！爭取主動的機會！”
“呵呵！天大的笑話！”
黃妙雲像是被針刺了一下，發出一聲短促而尖利的笑聲。
她試圖用音量掩蓋心虛。
她覺得！
這些罪名在她經營多年的關系網里？
不過是王世仁一個電話就能擺平的小麻煩！
她甚至在心里鄙夷對方的不知天高地厚。
就在她自覺重新扳回一絲底氣！
準備端起架子繼續周旋對抗時？
審訊室那扇厚重的門，發出了一聲輕微卻足以揪緊心髒的“吱呀”聲。
蕭睿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走了進來！
他沒穿軍裝！
一件熨帖的白襯衫，下身是條深色休閑褲。
蕭睿進來後，沒給黃妙雲半分眼神！
他徑直走到蕭夢雪身旁。
將那只印著“為人民服務”紅字的搪瓷杯輕輕放下。
茉莉花茶的淡香，瞬間沖淡了一絲空氣中的硝煙味。
“表姐，辛苦了！”
蕭夢雪對蕭睿點了點頭。
蕭睿端起了茶杯，吹開浮沫，啜了一口。
然後！
他的目光才似不經意地掃過黃妙雲！
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慢悠悠地補刀！
“黃妙雲！
剛才我听說你要叫王副局長過來？
呵呵！
我看王副局長這會兒恐怕分身乏術啊！
他正焦頭爛額地處理他某位情婦在香港匯豐銀行的秘密賬戶突發凍結問題呢……”
他故意頓了頓！
欣賞著對方瞬間僵直的身體。
才慢條斯理地擲出最後一句︰“你說是不是啊——黃、總、經、理？”
“香港賬戶”這四個字，不再是重錘！
而是一把燒紅的匕首！
精準無比地捅進了黃妙雲最致命的心窩子！
她臉上殘存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淨淨。
嘴唇肉眼可見地變得灰白干裂！
那雙慣于算計的精明眼眸里？
第一次被最原始！最赤裸的恐慌徹底吞噬！
她瞳孔驟然縮緊，像是被強光手電直射的夜行動物。
這……這絕無可能！
那個賬戶！
是她和王世仁經營多年、視若命根的最後堡壘！
是他們將來遠遁海外的保命錢！
絕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眼前的蕭睿……他難道是能掐會算的鬼魅？
“你……你血口噴人！胡說八道！”
她的聲音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調！
音調雖然高？
但是那聲音卻虛浮得沒有半分力道！
只剩下色厲內荏的空殼。
“哦？我在說王世仁在處理他情婦香港賬戶的事情！
我好像沒有說你吧？
你為什麼反應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