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這次倒是深知一碗水端平的道理。晚上到了宿舍,空蕩蕩的就自己一個。
    家里兩個小姑娘早就安頓好了,自己也是洗漱完回來的,還吃了個蛋糕。倆姑娘今晚睡在一起,估計第二天彼此就能像是往常那般相處了。
    桌上攤著幾份實驗數據的復印件,但他此刻卻沒什麼心思細看。奔波了一天的疲憊感在獨處時才清晰地浮上來,揉著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夏禹的目光落在了安靜躺著的手機上。
    該報聲平安。尤其是對那兩個此刻應該在江城的人——柳熙然和唐清淺。
    念頭閃過,指尖便下意識地滑向了通訊錄里那個標注著“柳熙然”的名字。
    “倒是真擔得起那聲‘熙然姐’...”夏禹低聲吐槽了一句,眼前幾乎能清晰浮現出柳熙然那雙漂亮的眼楮和微微上揚的嘴角。
    撥號音響了兩聲就被飛快地接起。
    “喂——”? 柳熙然的聲音瞬間灌入听筒,帶著一種混合了嘈雜背景音、燒烤煙火滋滋作響的市井氣息。
    “嗯?在外面”?夏禹將手機調成免提模式開始收拾行李。
    “嗯?到京城啦”?柳熙然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驚喜,“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啦”?
    她完全沒預料到這個時間點。
    夏禹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字,電話那頭背景音里就清晰地傳來另一個清冷的聲音,帶著點嫌棄︰“柳熙然,夏禹給你打電話你小點聲,我耳朵疼”。
    是唐清淺。
    夏禹微怔,隨即了然——這姐妹倆在一塊兒呢。
    “清淺也在”?夏禹這才開口,順勢說明來意,“想著到了京城,給你倆報聲平安,一切安好”。
    “夭夭呢”?柳熙然一邊接過老板遞來的燒烤,一邊隨口問道,順手也將自己的手機調成了免提。和唐清淺慢悠悠地往家走。
    “在顧雪那兒”,夏禹靠上椅背,聲音帶著點放松,“她倆今晚一起住”。
    “那你呢”?柳熙然繼續追問,語氣自然。
    “你笨蛋嗎?”唐清淺在一旁實在听不下去了,清冷的聲線帶著點無語,“他敢這樣喊咱倆還打電話過來,人肯定是在學生宿舍安頓好了”。
    夏禹听到唐清淺精準的分析,不由得在電話這頭輕笑出聲。
    柳熙然听著那聲清晰的輕笑,不滿地側頭瞪了身邊的唐清淺一眼。
    “我就喜歡和熙然聊這些”,夏禹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來,帶著一種安撫和真誠,“感覺大腦都被撫平了,特別放松”。
    “嘿嘿。”柳熙然立刻被哄好,傻樂出聲。
    “他罵你呢你都沒听出來?”唐清淺在一旁無語地補充,試圖點醒自家姐姐。
    “啊?有嗎”?柳熙然愣住,下意識地對著話筒反問夏禹,語氣里是真切的困惑。
    “沒”,夏禹笑著解釋,語調溫和,“只是說,和你聊天很輕松,感覺很好。就像清淺剛才說你是笨蛋,也不是真覺得你笨,對吧”?
    “嘖”,唐清淺在一旁發出一個清晰的、帶著點冷意的聲音,算是默認了夏禹的說法,但嘴上依舊不饒人,“夏先生今天是頓悟了?端水的功力倒是突飛猛進”。
    她話里有話,直接點破了夏禹“一碗水端平”的心思。
    “沒辦法”,夏禹無奈地承認,“怕你倆胡思亂想。我要是不表現明顯一點,萬一某個小姑娘就睡三個小時,大清早殺到京城讓我哄她睡覺,我可招架不住”。
    他半開玩笑地說著,卻也是道出了幾分實情,畢竟這兩位大小姐的行動力,他可是深有體會。
    電話那頭,唐清淺挑了挑眉,剛想開口反擊,卻見柳熙然笑眯眯地將一串烤得油亮的五花肉遞到自己面前。
    “我不吃這個,太油”。唐清淺干脆地拒絕,眉頭微蹙。
    “那我吃”。柳熙然也不在意,立刻把肉串收回,啊嗚一口咬下去,含糊地問,“素雞吃不吃”?
    她又拿起另一串。
    唐清淺這次沒拒絕,伸手接過一串素雞,小口小口、斯文地撕咬著。
    夏禹听著听筒里傳來的細微咀嚼聲和柳熙然滿足的輕哼,笑著岔開話題︰“你們倆倒是會享受,江城今天天氣怎麼樣”?
    “還行還行,沒風就還好,”柳熙然的聲音透著滿足,伴隨著咀嚼的聲響,“不過也沒必要在外面凍著。主要是這家燒烤好吃!夏禹,要不你來江城到時候請我吃這個”?
    她突發奇想,語氣帶著期待。哪怕自己刻意不提,卻還是忍不住想要提示他一下別真忘了。
    “請你就吃這個”?夏禹笑著反問,“會不會太寒酸了點”?
    “重點是和你吃啊,”柳熙然的聲音帶著笑意,理所當然地說,“吃什麼我都無所謂的”。
    她這話說得自然又真誠,卻讓電話那頭的空氣微妙地安靜了一瞬。
    “呵..”夏禹輕笑一聲,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就這一句話,我怎麼听見我的錢包又在滴血了”?
    “什麼意思”?柳熙然完全沒跟上他的思路,語氣里是真切的茫然。
    夏禹注意到唐清淺一直沒吭聲,故意問道︰“唐小姐听出來了嗎”?
    “哼”,唐清淺咽下最後一口素雞,發出一聲清晰的冷哼,聲音帶著點涼颼颼的意味來,“听出來了。看來我這次去老君山,必須得問問有沒有索道——你出錢”。
    “行啊”,夏禹輕笑應下,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縱容,“不過不用問了,有索道”。
    他補了一句。
    “嗯”?唐清淺的聲音瞬間帶上了一絲不忿,“怎麼?還背著我們偷偷去過”?
    她下意識地追問,帶著點被排除在外的惱意。
    “答應了你的事,我總得提前做點功課吧”?夏禹那邊回得自然,帶著點理所當然的意味,“等年後隨時都能走,就是年前這段時間確實抽不開身”。
    唐清淺那邊沉默了一瞬。她本意是像柳熙然那樣隨口“敲詐”一下,卻沒想到夏禹早已不知何時連行程細節都規劃好了。
    這份意料之外的周全,讓她心里那點小別扭瞬間化開,卻又有點不甘心輕易放過他。
    “哼”,她少見地,甚至在柳熙然面前,對著電話那頭的夏禹帶上了點自己都沒察覺的、近乎撒嬌的腔調,“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哄我?光嘴上說說”。
    “紙質的內容總不能騙你吧”?夏禹敏銳地捕捉到她語氣的變化,笑意更深,“之前教你寫程序那個筆記本,還記得嗎?旅游規劃的路線、索道信息、備選方案...都在後面幾頁寫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現在就回想念給你听,唐總驗收一下”?
    唐清淺抿了抿嘴,沒接話。這份證據確鑿的“早有預謀”,讓她徹底沒了繼續“刁難”的理由。
    趁著這短暫的安靜,一直被兩人啞謎晾在一邊的柳熙然終于找到了插話的空隙。
    “所以...”她聲音里滿是困惑,像個認真求解的學生,“夏禹剛才到底什麼意思啊?什麼叫做‘錢包在滴血’”?
    她執著地追問著那個被忽略的問題。
    “他說...”唐清淺瞥了一眼身邊這個遲鈍得可愛的姐姐,清冷的聲線里夾雜著濃濃的無語和一絲認命,“他願意,也想給你多花錢,笨蛋”。
    她精準地翻譯了夏禹的潛台詞,又附贈了一個柳熙然專屬標簽。
    “誒”?柳熙然眨巴眨巴眼楮,視線在電話和自己手里的烤串間游移,大腦飛速處理著這簡短的解釋。
    幾秒鐘後,她臉上綻開一個恍然大悟的笑容,帶著點被糖砸中的傻氣和滿足,脫口而出︰“嘿嘿”!
    夏禹听到柳熙然有點憨憨的笑聲不由得跟著笑,唐清淺听到兩人的笑聲本想撇嘴,嘴角卻不受自己控制。
    “咳”,唐清淺垂眸在柳熙然的袋子里翻找燒烤,掩蓋自己那點笑意,“這家燒烤火候還行,沒烤焦”。
    “這可是難得的夸獎”,夏禹靠在椅背上,“你可是相當討厭焦糊味”。
    “嗯?有嗎”?柳熙然望向唐清淺,“你當時吃我做的蛋炒飯不是吃完了嗎”?
    唐清淺挑眉,自己這個朝夕相處的姐姐都沒察覺到的,竟然讓夏禹察覺到了。
    “那是因為是你做的”,夏禹笑道,“燒烤都點了什麼”?
    “你看你看”! 柳熙然聲音又雀躍起來,“夏禹我跟你說,我們點了羊肉串、雞翅、烤茄子、還有金針菇!哦對了,還有烤饅頭片!刷了蜂蜜的那種,甜甜脆脆的,還不錯。可惜你吃不到”。
    她語氣里帶著點炫耀,又帶著點真誠的遺憾。
    “听起來是不錯”, 夏禹靠在椅背上,听著電話那頭柳熙然的吵鬧,仿佛自己也沾上了一點暖意和熱鬧,驅散了些許獨處的清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