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地傳遍了整個定居點。
越來越多的人，從蒙古包里涌了出來，加入了這場雪地里的狂歡。
他們忘記了寒冷，忘記了對冬天的憂慮，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燦爛的笑容。
他們圍住李旭，將他高高地舉起，拋向空中。
他們用這種草原上最熱烈、最淳樸的方式，來表達他們對這位帶來神跡的“天神之子”，最崇高的敬意。
李旭被拋在空中，看著下面那一張張淳樸而又喜悅的笑臉，听著那一聲聲發自肺腑的歡呼，他的心中，也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與感動。
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
與此同時，幾十公里外的甦木鄉政府所在地。
鄉長辦公室里，煙霧繚繞。
寶力德，一個四十多歲的蒙古族干部，正一臉愁容地，掐滅了手中的煙頭。
“今年的雪，來得太早，也太大了。”
他看著窗外那白茫茫的世界，聲音沉重，“剛才氣象站發來預警，說未來一周，還會有持續的降溫和暴雪。這……是白災的征兆啊。”
所謂的“白災”，是草原上最可怕的自然災害之一。
指的是由于冬季降雪量過大、持續時間過長，導致積雪過厚，牲畜無法覓食，最終大量凍死、餓死的災難。
坐在他對面的鄉長，烏蘭，一個干練的女干部，臉色同樣凝重“我已經讓各個嘎查村上報情況了。初步統計，今年各家各戶的冬儲草，因為前段時間的秋雨，普遍減產了三到五成。如果這場大雪再持續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不能等了！”
寶力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烏蘭，你馬上安排！組織兩個工作組，立刻下到各個定居點去。一，核實災情，統計各家各戶的草料缺口；二，安撫牧民情緒，告訴他們，政府不會不管他們，我們正在緊急協調調撥救災草料。三，也是最重要的，排查安全隱患，確保不能凍死人。”
“是。”烏蘭立刻領命。
很快，兩支由鄉政府工作人員和獸醫組成的考察工作組，便頂著風雪，駕駛著掛著防滑鏈的越野車，艱難地，朝著草原深處駛去。
小王和小張，是其中一個工作組的年輕成員。
他們都是剛從大學畢業不久，分配到鄉里工作的漢族小伙子，對草原充滿了熱情，但也缺乏應對惡劣天氣的經驗。
越野車在厚厚的積雪中，如同蹣跚的老牛，緩慢地行進著。
車窗外，除了白色，還是白色。
狂風卷著雪粒，狠狠地砸在車窗上，發出“ 啪”的聲響，讓人心悸。
“這鬼天氣……”
小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手心全是汗，“能見度不到二十米，再往前開，路都快看不清了。”
“堅持一下，”坐在副駕駛的小張，看著導航，眉頭緊鎖，“下一個定居點，就是巴特爾他們家那里了。那里的地勢最低，受災情況，可能會最嚴重。”
他們的心情，和這天氣一樣，沉重而壓抑。
他們可以想象，當他們到達定居點時，將會看到怎樣一幅愁雲慘霧的景象。
牧民們焦慮的臉，羊圈里饑餓的羊群……這些，都像一塊塊巨石，壓在他們的心頭。
車子又艱難地行駛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在導航的指引下，他們看到了遠處幾個模糊的、如同小山包一樣的蒙古包輪廓。
“到了！到了！”小王松了口氣。
然而，當他們將車子緩緩地靠近定居點時，兩人卻都愣住了。
他們預想中那種死氣沉沉、萬籟俱寂的景象，並沒有出現。
恰恰相反，整個定居點，竟然……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他們看到，幾乎所有的牧民，都聚集在巴特爾家的草場上。
那里沒有哭泣，沒有絕望，反而充滿了歡聲笑語！
有的人在跳舞，有的人在唱歌，甚至……還有人在舉行小型的賽馬和摔跤比賽！
那場面，不像是在抗擊雪災，倒像是在……慶祝某個盛大的節日！
“這……這是怎麼回事？”
小王和小張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問號，“難道是我們走錯地方了？還是……這里的牧民，都凍傻了？”
他們帶著滿腹的疑惑，將車停在定居點旁，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那片熱鬧的草場走去。
當他們走近時，看到了更為詭異的一幕。
他們看到，那些牧民，竟然將自家的羊群，都趕到了這片被大雪覆蓋的草場上！
而那些羊，非但沒有因為找不到食物而咩咩亂叫，反而一個個都興奮地，用蹄子刨開積雪，然後將頭埋進雪里，大口大口地，啃食著什麼！
“他們在干什麼？讓羊吃雪嗎？”小張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完全不夠用了。
就在這時，巴特爾發現了他倆。
他立刻滿臉笑容地，熱情地迎了上來。
“哎呀！是鄉里的干部來了！快！快來喝碗熱奶茶！”
巴特爾不由分說，拉著他倆，就要往蒙古包里走。
“巴特爾大哥，先別急，”小張連忙拉住他，指著那片奇怪的草場，急切地問道，“你們……你們這是在干什麼？這麼大的雪，怎麼把羊都趕出來了？還有，大家怎麼……怎麼都這麼高興？”
巴特爾听了，哈哈大笑起來。
那笑聲，充滿了發自內心的喜悅和自豪。
他沒有回答，而是神秘地一笑，拉著兩人，走到了草場邊。
他學著李旭之前的樣子，蹲下身，親手為這兩位滿臉困惑的政府干部，刨開了一個雪坑。
當那片在冰雪下，綠得耀眼、綠得震撼、綠得完全不合常理的苜蓿嫩芽，清晰地展現在小王和小張面前時——
這兩個年輕的、受過現代科學教育的大學生，他們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徹底地，顛覆了。
他們呆呆地跪在雪地里，伸出顫抖的手，反復地觸摸著那些真實的、帶著冰涼濕意的綠色生命，感覺自己仿佛闖入了一個神話的世界。
許久，小張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猛地抬起頭，抓住巴特爾的手臂，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而變得尖銳
“這……這……是神跡！巴特爾大哥！快！快帶我們去見……去見創造這個神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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