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沒有去看那些已經被雨水“判了死刑”的干草堆，他的目光，穿透了雨幕，鎖定在了那些剛剛被割草機割過的、只剩下短短根茬的草地上。
就在剛才，當第一滴秋雨，夾雜著一絲寒意，滴落在他臉上的時候，他“看”到，在這片被他“照顧”了近一個月的草場上，那些頑強生長的苜蓿草的根茬上，悄然浮現出了一行行只有他能看見的、淡綠色的數據框！
【紫花苜蓿品質1】
【一種優質的豆科牧草，素有“牧草之王”的美譽。富含蛋白質、維生素和多種礦物質，是各類牲畜的極佳飼料。經特殊照料，其潛在的生命韌性被激活。】
【特性適應環境】
【賦予該植物無與倫比的環境適應能力。無論是酷熱、嚴寒、干旱、洪澇、貧瘠、鹽堿……任何極端惡劣的環境，都無法阻止其頑強地生長。它將汲取環境中一切可利用的能量，打破季節的桎梏，展現出超越物種極限的生命力。】
適應環境！
李旭的心髒，猛地一跳！
這個特性的強大與霸道，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
“適應環境”這四個字，听起來平平無奇，但其背後所代表的含義，卻足以顛覆整個生態學的認知。
這意味著，擁有這個特性的苜蓿，將不再受季節的限制。
春天，它能比別的草更早地返青；
夏天，它能抵抗烈日的炙烤和干旱；
秋天，它無懼風雨；
而冬天……即便是被皚皚白雪覆蓋，它也依然能在冰冷的土壤下，保持生機，甚至……繼續生長。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牧草了，這簡直就是一種“bug”級別的植物。
如果將這種苜蓿草，推廣到整個退化的草原，那麼所謂的沙化、鼠害、冬儲草不足等所有困擾牧民的難題，都將迎刃而解。
李旭的內心，被巨大的喜悅所充斥。
他知道，他找到了，找到了那把能夠拯救這片草原的、獨一無二的“鑰匙”。
他快步走到已經失魂落魄的巴特爾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聲地說道“巴特爾大哥。別灰心。淋了就淋了吧。”
“不灰心？”巴特爾抬起通紅的眼楮，苦澀地一笑，“李旭兄弟，你不懂……這些草，就是我們家羊整個冬天的命啊。沒了它們，這個冬天……難熬了。”
“我懂。”李旭的眼神，在風雨中顯得格外明亮和堅定，“大哥，你相信我嗎？”
巴特爾看著李旭，雖然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你放心，”李旭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我之前跟你說，我的研究有進展了。我向你保證，這個冬天，你家的羊，不僅不會挨餓，還會比往年任何一個冬天，都吃得更肥、更壯。”
巴特爾愣住了。
他看著李旭，只當是這個城里來的好兄弟，在用這種方式安慰自己。
他心中雖然感激，但卻根本不相信。
冬天的牧草問題，是困擾了草原牧民祖祖輩輩的難題，豈是說解決，就能解決的？
他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埋頭，在那片已經沒有希望的草場上，做著徒勞的努力。
李旭看著他的背影，也沒有再多解釋。
他知道，任何語言，在根深蒂固的現實面前，都是蒼白的。
只有當事實，真正擺在眼前時，才能帶來最徹底的震撼。
……
這場突如其來的秋雨，下了整整兩天兩夜。
雨停之後，氣溫驟降。
草原上，仿佛一夜之間，就從深秋，直接跨入了初冬。
草木枯黃，寒風蕭瑟。
巴特爾家的草場，一片狼藉。
那些被雨水浸泡過的草堆，已經開始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霉味。
經過一家人幾天的搶救性晾曬，最終，也只搶救出了不到往年一半的冬儲草。
整個定居點的氣氛，都變得壓抑而沉重。
牧民們的臉上，都寫滿了對即將到來的嚴冬的憂慮。
巴特爾更是整天唉聲嘆氣，連心愛的馬頭琴，都好幾天沒有拉響了。
而李旭，卻顯得異常平靜。
他每天依舊跟著巴特爾放牧，只是會特意將羊群，趕到那片被他“改造”過的草場附近。
時間，在一天天的焦慮等待中，悄然流逝。
今年的雪，似乎也來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十一月初，一場毫無征兆的大雪，在一夜之間，席卷了整個呼倫貝爾草原。
當巴特爾第二天清晨，推開蒙古包的門時，眼前，已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厚厚的積雪，覆蓋了大地，將所有的枯黃與蕭瑟，都掩藏了起來。
天地之間，一片潔白，靜謐得仿佛整個世界都停止了呼吸。
“下雪了……”巴特爾看著這片雪景，心中卻沒有絲毫的詩意，反而更加沉重了。
大雪，意味著氣溫的進一步降低，也意味著，牛羊，將徹底失去從野外覓食的可能。
它們所有的食物來源，都只能依靠那少得可憐的冬儲草了。
他憂心忡忡地走進羊圈，看著那些擠在一起取暖的羊只，心中盤算著，該從哪一只開始，拿去鎮上賣掉。
就在這時，李旭走了過來。
“巴特爾大哥，走，跟我去個地方。”他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微笑。
“去哪兒？”巴特爾有氣無力地問道。
“去咱們家的草場看看。”
“看什麼？現在除了雪，什麼都沒有。”巴特爾搖了搖頭。
“去了，就知道了。”李旭不由分說，拉起巴特爾，兩人穿上厚厚的皮襖，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那片被大雪覆蓋的草場走去。
雪，下得很厚，已經沒過了腳踝。
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兩人來到了草場的中央。
放眼望去，除了白，還是白。
“李旭兄弟，你……你到底要我看什麼？”
巴特爾被凍得直哆嗦，心中充滿了不解。
李旭沒有回答，他只是蹲下身，伸出手，開始在厚厚的積雪中，刨了起來。
巴特爾愣愣地看著他。
李旭很快就刨開了一個半米見方的雪坑，露出了下面被冰雪覆蓋的、枯黃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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