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的魔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琉璃海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落影無聲 本章︰第一百一十五章 琉璃海

    他得意地瞄了一眼窗外,卻看到沐雪非早半開了窗戶。

    沐雪非向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出來。

    江白聳聳肩,沒有多想,轉身就走了出去。

    他剛走出房門,發現沐雪非已把窗戶徹底關上,僅透過窗欞觀察屋內情況。

    此時沐雪非的臉色相當凝重,一雙明眸緊貼著窗紙,緊繃著的嘴角隱成一條線。

    江白皺了皺眉,對沐雪非的舉動感覺奇怪。沐雪非看得極其認真,但這種樣子與一般偷看屋內某個美女的浪子不同,反而像極了那種瞄著丹鼎內看的方士,一絲不苟地記錄著每個細節。

    江白想了一下,也學著她的樣子,轉身觸破了窗紙,瞄向屋內的情況。

    起先,屋內只是一片平靜,除了床上昏睡中的女孩,看不到有什麼值得留意的地方。

    江白看了一會兒,愈發感覺無趣,正要脫出來之時,突然,只見在一片黑暗中,一道閃電一閃而過。憑著閃電帶來的短暫光亮,公輸丹突然睜開了眼楮。

    沐雪非和江白的眼皮同時跳了一下。

    緊接著,公輸丹從床榻上坐起,準確地說是彈起,她的身體僵直,與股部為軸轉出一個直角坐起,動作在一瞬間完成,看起來就跟彈起來一樣。

    同時他們也注意到,坐起來的公輸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果不是因為她是睜著眼楮的,這張臉很容易被人認為是死了的。

    屋外的電閃越來越多,接著是此起彼伏的雷鳴,一場大雨頃刻而至。又是一道閃電閃過後,公輸丹已從床上下來,她挪動著腳步,在屋內走動。

    此時的公輸丹那一雙素日里明亮的大眼楮格外無神,挪動腳步起來也是毫無生氣,仿若行尸走肉。

    江白與沐雪非相視一眼,眼里皆是驚詫之色。即便沐雪非有過預料,但這一幕真正發生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感到驚訝,同時也感到隱隱的恐懼。

    現在屋內的公輸丹帶給他們一種陌生感,隱隱透著寒氣,令人不寒而栗。

    公輸丹從屋內出來之時,他們早已躲進旁邊房屋的山牆之後。他們遠遠地看到女孩緩步走出,在門前停頓片刻,然後一個直角的轉身,筆直地往前行進。

    她的身子挺得筆直,在淋灕的雨中毫無波動,每一步都極盡端莊大方,只是那一雙無神的眼瞳令人感覺到她的異常。

    沐雪非和江白在身後小心翼翼地跟著,內心早已驚濤駭浪。

    公輸丹走了一會兒後,雨開始逐漸變小。

    忽然,她停下了腳步,目光直直地望著前方,那里有一個人影在逐漸地朝著她相向而來。

    沐雪非和江白兩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突然出現的人影,從姿態上看,那人一邊在用手擋著頭頂上的雨,一邊保持著小跑的狀態,大概是個避雨的趕路人。但這麼晚了,突然出現的一個人多多少少會令人感覺奇怪。

    等到那人靠近了些,他們驚訝地發現,那個朝著他們跑來的所謂趕路人居然是百寶!

    百寶一路小跑,同時用手擋住頭上的雨,眼楮一抬,也發現了公輸丹。

    此時的他還處于驚魂未定之際,在逃離帝惡,跑了一段路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處帝惡空間的原因,逃出來後的他精神恢復了不少,只是依舊緊繃著。當公輸丹出現在他眼前時,他直接嚇了一跳。

    還想著是不是帝惡的把戲,走近時卻讓他發現了這個公輸丹的古怪。

    公輸丹那雙無神的眼楮微微散發出紅光,渾身上下充斥著分明的魔性,但與帝惡的不同,甚至與一般的魔族都不同。但不管如何,這種狀態下的她都不能稱之為人類了。

    看到這一幕,百寶不禁渾身一震,似乎更加清醒了些。不過很快,他慢慢地感到有些難過。

    他躲過眼楮,沒有再繼續去看她,而是選擇躲著她從她身邊的牆邊上走過。

    但就在他靠近她的瞬間,公輸丹突然跪下,額頭緊貼著雙掌捂地,仿佛拜見君王。

    這奇怪的一幕令江白與沐雪非同時定在了原地,腦海一片混亂。

    還沒想清楚到底怎麼回事,百寶似乎受到了驚嚇,一下子加快了腳步,快速跑了過去。等他們反應過來,就只留下公輸丹在原地依然在保持著原狀了。

    直到百寶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里,公輸丹瞬間倒地,昏了過去。

    兩人反應過來,迅速沖到公輸丹面前。看到倒在雨水里的柔弱女孩,兩人的心里皆是百感交集。

    沐雪非低著頭,一直緘默。江白更是感到頭大,原來以為不過是一場鬧劇,如今卻完全說不出話來。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那就是種魔。

    種魔向來是魔族培育傀儡的手段,但堂堂丞相之女被魔祟入侵,想來就覺得奇怪。就像……十六年前的那樣。

    等等,江白內心微動。他扭過頭,默默地望向郡主。十六年前的種魔,主角可不是眼前的這位郡主麼?

    就在這時,沐雪非像是嘆了聲,連帶輕吐了口氣,像是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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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她回家吧。”

    雖然已經確切地知道了什麼,但現在沐雪非還不能確定要這麼做。疑問變得越來越多,是要見見那個人了。

    百寶在越過公輸丹後腳步明顯加快,不敢回頭,仿佛生怕後面的公輸丹追上來一樣。

    大約跑了好久,隱約見到西郊軍營的黑鐵軍旗幟時才逐漸將腳步放緩。

    他抬頭看了看如黑蓋一樣的蒼穹,像是壓在人心之上。

    “沒想到人類也會用這樣殘忍的方式對待親族啊……”

    沐王府內有一花圃,花圃邊上靠著一間木屋。雨下的很大,主人把花圃里的花卉都搬到了木屋內,佔了屋內大部分的空間,僅在中間留下兩人兩席,和中間的一張棋盤了。

    布衣少年皺著眉頭,右手捻著一枚黑棋端在棋盤半寸之上,已經猶豫了好一陣子。

    忽然,他撇了撇嘴,將黑棋隨手一拋,甩落在棋盤上。然後將身體一扭,側過身坐著,不爽地說道︰“我不玩了,我總是贏不了的,師父分明是在拿我尋樂。”

    對面的師父淡然一笑,伸手去將少年拋落在棋盤上的黑棋撿起,“你的棋力在同齡人當中已經不錯了,你我之間的差距並沒有你想的大,只是你的心一直穩不下來。”

    師父把撿起的黑子重新落回到棋盤上的空處,然後自己拿起白棋繼續落子。

    少年瞥了一眼,知道師父又開始自己跟自己下了。他總是這樣,似乎除了照看那些花卉,就只有這個興趣了。

    這時,他眼珠一轉,迅速回過身來,貓著身子,虛爬在棋盤前,笑吟吟地說︰“師父,你教我天官之術吧?我保證以後我的心就能穩了。”

    師父頭也不抬,平然問道︰“你的道宗禮節和御靈法術都學得怎麼樣了?”

    少年聞言挺直腰,用力拍了拍胸膛,雙目熠熠生輝,朗聲應道︰“當然了,就算是九道山的內門子弟,我也只贏不輸。”

    師父準備落子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然後應聲落下。“既然這樣,你已經有這麼大的本事,當個江湖俠客,難道不好麼?”

    “不好,當然不好。”少年撅起嘴,一臉嫌棄,“九道之中,天官門人是最少的,就是因為它是至顯之學。我听西市里的說書人講,天官之學,能觀人微末而預知未來,彈指之間,就能洞察天機,扭轉乾坤。我要學的是這個,師父是天官第一,我是師父的弟子,當然是要成為師父那樣的人。”

    “那個說書人是個神徵人吧?”師父淡淡地說。

    少年使勁地點頭。

    誰知此時師父輕藐地一笑,反問道︰“神徵人的話,你也敢全信?”

    少年一怔,頓時啞口。

    “神徵人說話多半半真半假,因為真話無趣,而假話惹人愛。天官所說的天機跟你想的恐怕不是一樣東西。”

    少年撓撓頭,滿臉不解,說道︰“不是預知未來麼?”

    “是,又不是。”師父打了個啞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上還在繼續落子。他繼續說︰“你所想的那種通過預知未來從而扭轉乾坤的神通早在數千年前就消失了。你的那位說書人有跟你講過數千年前的故事嗎?”

    少年搖頭,說道︰“付錢的話,總是能說的。”

    師父無奈一笑,“數千年前,有些頂尖的修士可以通過察顏觀氣,從而知曉一個人一生的禍端和福祉。趨利避禍,也是常有的事。”

    “哇塞,趨利避禍,若人人如此,那豈不意味著天下大同,人間再無困苦?”

    “可惜禍福相依,有人得福,有人受苦,總是不可避免的。有個道理,我想你一輩子記住。沒有約束的自由是最殘忍的剝奪,因為什麼都可得到,自然什麼都可失去。同樣地,當什麼都可預知和主宰,就意味著什麼都可以被主宰。世界總是強弱分明,當強者掌握趨利避禍的本領,也自然能把禍害降到比自己弱的人身上。而次弱的人也可以把禍患降到更弱的人,以此類推,最終形成等級森嚴的人間。就像是一個沙堆,最下面的沙子,是最多的,你認為這是大同麼?”

    少年搖頭,一臉茫然。

    師父嘆了口氣,不知是在可惜弟子的愚笨還是可憐那個時代的森嚴等級。

    “某一天起,最底下的沙子終于不堪忍受,奮起反抗,歷經無數磨難,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最終令沙堆散落,一地平沙。那時候人們才發現,原來所謂趨利避禍不過是在天神所構築的一個法界的法則,人類一直都處在天神構造出來的幻象之內。這個幻象,就叫琉璃海。”

    “琉璃海?”少年忍不住驚呼出來,瞪大了眼楮,“你是說南潯子筆下神族最神妙的幻術。”

    師父點頭,“琉璃海,既是幻象亦是法界。它既有幻象之虛幻,亦有法界之法則。在法界的法則之下,它將虛幻與現實相通,使內外之人難以分別虛實。雖然禍福之說不過是法則下的創造,難以應用于外界,但他們確實是習得了法術。可是,真正統治人間的不是強絕精妙的法術,卻是那主宰命運的禍福之說。人們受那命運的桎梏許久,終生匍匐在神族的代理人面前而不自知,那些娓娓動听的學問,像是致人昏沉的藥。當琉璃海破滅,虛幻與法則同時消失,原來命運是如此高深莫測,天道是如此浩瀚,知其一隅就要花掉一生。沒有人能透徹天機,福禍既定,天道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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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感到心里莫名地壓抑,有些垂頭喪氣地說︰“原來都是假的。”

    師父此時落下一白子,然後把圍困其中的黑子一顆顆抽出,同時說道︰“琉璃海對于神族的意義,好比這棋盤之于我們。我們看著這黑白分明的棋子,他們在看著我們。”

    少年心頭一顫,眼中看著棋盤上被抽走的黑子,像是看到了自己。

    “可惡!神族竟然如此凶惡。”

    師父又再度重新落子,落下的是黑子。“我不這樣認為。神族繁衍能力不足,為統治大陸,找到了與神族在外形上頗為相似的人類加以馴化,是很自然的行為。琉璃海是為了更好地讓人類听話,只不過時過境遷,從如今人類的角度看,無疑是凶惡的。”

    少年稍稍平復了心情,卻是沒留意師父的話。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起眼楮直直盯著師父,問︰“師父,你方才說沒人能透徹天機,那天官之術又是從何而來?”

    他問得很小心,似乎生怕師父說天官之術也是一個騙局。

    師父頭也不抬,但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說道︰“洞察天機與透徹天機的區別是很大的。天官確實是洞察天機之術,只是與當年那種全知全能不同,天官所知道的天機本身沒有那麼直白。我所能看到的,是一些或明或暗、難明玄妙的痕跡。天官之術真正的難點不在于看到了什麼,而是在于如何解讀所看到的痕跡。天官門人稀少不是因為它是至顯之學,只是因為它難而已。”

    “原來是這樣。”少年像是豁然開朗,那雙原本緊張的眼瞳再度熠熠生輝起來,“師父,你果然是最厲害的。雖然天官很難,但我畢竟是你的弟子,如果我都學不會,其他人更不可能學會了。師父,你教我吧?”

    師父瞥了他一眼,不好氣地說︰“飛霜,我收你為徒不是因為你天賦異稟,只是你爹娘非要把你塞給我,我又不懂拒絕罷了。事實上,你的天賦根本學不了天官。”

    少年聞言並未感到失落,只是有點想笑。他被強行塞給師父這件事,他是知道的,所以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因為天賦當的天官第一的弟子。他想笑的是,師父當年收他為徒時才二十出頭,因為老是帶著一個孩子,就有人說是私生子什麼的,一次師父沒好氣地跟他說︰“老子要是打一輩子光棍,可都賴你了。”

    但師父就真的打了光棍,只是過了三十歲後連“光棍”都不跟他提,好似這件事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師父,您放心,我改天就幫你物色師娘去。”少年笑著說。

    誰知此時師父的表情變得格外嚴肅起來,令他也一下子收起了笑,擔心自己是不是觸犯到了什麼。

    師父沉著氣,沉聲道︰“你天賦不夠,是我不教你天官的主要原因。”

    少年不再嬉笑。他抬頭作揖,一個深深的鞠躬後說︰“弟子相信勤能補拙,一定能勝學。”

    但師父只是搖頭,“我不想教你天官另一原因是,天官之術的施展是要以陽壽作為代價的,這是天道的法則。”

    “陽……陽壽?”少年極為吃驚,再看向師父時,發現那披散著的長發中間散有不少的銀絲,他原本以為修道鼎盛者的仙風道骨之態,原來是……

    “師父,那你……”

    師父揚手制止了他進一步往下說,目光緊緊盯著他問︰“如果你想清楚了,我可以教你,但一旦開始,就無法回頭。”

    少年內心激蕩不已,一時拿不定主意。

    這時師父把注意力回到棋盤上,他捻起一枚白子,一步落下,對面便成死局。

    就在這時,屋外響起了腳步聲。

    “真卿先生,郡主來了。”

    師父抬頭看了面前少年一眼,少年頓時會意,立馬從座上爬起,翻身從窗戶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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